◎申哥
最近,在北京石景山区模式口文化街区西头多了一处新地标,由北京林业大学艺术设计学院师生共同设计的《京西驼铃古道》浮雕壁画项目,在模式口地铁站C口附近的山体墙面建成完工。该壁画是北京面积最大的山体墙面浮雕壁画,首次将浮雕壁画艺术与固土护坡技术相结合,创造了兼具环境保护与文化功能的公共艺术新范式。在这组壁画中,呈现出过街楼、古刹、古墓、铺面等众多景物。借着打卡这组壁画,咱们来重新走走模式口的古老街巷吧。
四座过街楼
串联“九曲十八弯”的驼铃古道
说模式口“十八弯”有些夸张,但“九曲”可绝对真实。而今行走在模式口大街上,“九曲”已然不会为游客所感受到了,就连昔日的高大过街楼,也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但说起来,在明清时期的一些京西古村落里,几乎都矗立着大大小小的过街楼。而在昔日众多拥有过街楼的村落中,最为显眼的还要属模式口的过街楼。
这里的过街楼有何特殊之处呢?首先,在全长1.5公里的古道上,居然耸立着四座过街楼。其次,这四座过街楼的二层平台上,都筑有高高的围墙,四面高墙上还修筑了射击孔,每座过街楼的二层平台中间都被设计成中空的形式。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四座过街楼与模式口古道(模式口大街)之间的关系。从古道东侧一路向西,您会依次看到第一过街楼(目前无存,但留下标志牌)、第二过街楼(大街路南留有部分虎皮墙,就在龙王庙偏东一点)、第三过街楼(大街路北留有部分虎皮墙,中间墙洞中有小石狮子一只)、第四过街楼(大街路北路南皆留下虎皮墙)。其中,第一过街楼至第二过街楼的距离为500米。第二过街楼至第三过街楼的距离为100米。第三过街楼至第四过街楼的距离为500米。按照当地民众的说法,这四座过街楼正好是模式口村三组建筑群的地界标志。这三组建筑群分别为:承恩寺(第一至第二过街楼间)、法海寺(第二至第三过街楼间)、田义墓(第三至第四过街楼间)。说到这儿,您会不会心生疑惑,法海寺不是在村北的福寿岭南麓么?怎么跑到模式口大街上“凑热闹”来了。其实,法海寺曾经的远山门,就矗立在第二、第三过街楼之间路北的位置。
文官石翁仲
承恩寺
隐藏着的那些不解之谜
我听石景山区的一位文史学者说过,模式口大街“到处都是庙”。村东村西、山前山后,总共有28座庙。而在这28座庙之中,矗立在模式口大街边最重要的一座,便是承恩寺了。
昔日的承恩寺有多大范围?就在第一过街楼与第二过街楼之间的街巷南侧,是北京九中的校门。而占地面积颇大的九中校址,大部分区域实乃承恩寺的菜园子。与九中同处一街(模式口大街)的田义墓、山后隘口处的塔院,甚至远至石景山高井的翠云庵,都曾被划入此庙的管辖范围之内。
“过去的承恩寺有多大,你看看首钢园里面的那几座冷却水塔。它们占据的一片地方,曾经是承恩寺的塔林。你敢想么?再看看法海寺的塔林,就挨着法海寺。从这两处塔林与主庙的距离远近,就能推断出两座寺庙的‘势力’了。”一位研究模式口地区的老先生叹息道。
然而,就是这样一座煌煌大庙,竟然在众多旧京文献中缺席了。当然,这也怨不得历代的史地研究家们。想那承恩古刹自明代正德年间落成之日起,便定下了三条规矩:不受香火,不做道场,不开庙。
那么,这座数百年间了无香火的古刹,又是如何维持下来的呢?还是让我们先来探探这座庙的由来吧。大明正德年间,被授予全权建造此庙者,于史籍中也是能查得到的。这个人,名叫温祥。此人乃是司礼监的太监,而且是掌握着大明“厂卫”组织的负责人。
能证明承恩寺具备特殊功能的,或许就是它的四面碉楼。承恩寺的碉楼高达近十米。按照石景山文史学者们的调查,此碉楼所用的石料乃是玄武岩,而建造承恩寺边墙的则是花岗岩。说起来,玄武岩比花岗岩更为坚不可摧,但目前碉楼的风化程度超过了边墙。于是,便有人指出:早在修建承恩寺前,碉楼就已存在。而且,其乃唐宋时代一座更古的佛刹遗存。用此般高耸的碉楼来做瞭望台,以监视熙熙攘攘、往来于京西古道之上的官民,估计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除了碉楼的设置,承恩寺内还有一个奇特的布局,乃京城各处寺庙所无。那便是钟鼓二楼,居然不在天王殿前的院落里,而是与天王殿连为一体。这样的安排是出于何种考虑,史籍中没有说法,于佛教规制里也没有记载。
按照早年间流传下来的说法,模式口地区有三绝:田义墓的石工,法海寺的画工,承恩寺的地工(宫)。生活在模式口一带的民众,几乎少有进入承恩寺地宫的。而今逛承恩寺,除了碉楼、壁画、银杏树等文物古迹外,也很少有人能进入地宫。由此看来,承恩寺的地宫确实是模式口地区最大的秘境之一了。
那么,地宫是干啥用的?据寺中老僧传说,明正德年间的司礼监太监刘瑾曾在此组织过和尚兵。而这些和尚兵实际上是出家的太监,大都训练有素,具备军事方面的专业水平。而地宫,或作为屯兵之处来使用(或兵丁,或兵器)。
此外,用来体现此庙尊贵的文物,还有承恩寺天王殿中的明代壁画。要说起来,承恩寺内所幸存的这一殿壁画,其精美程度不亚于目前公认是国内明代艺术水平最高的法海寺壁画。在非主殿的墙壁之上,居然能画出黄、绿、青、白各一色的四条飞龙,位于曾经的四大天王身后。这在国内的所有寺院中可称得上空前绝后。更为神奇的,这四龙腾空的图案还只是一道“开胃菜”,飞龙之后所引导出的,是两铺“明代帝后放生图”。
田义墓
田义墓
昔日的真正墓主人到底是谁
过了承恩寺,再经过第二、第三道过街楼,著名的“田义墓”便呈现于您的眼前了。
按照明史学者们的看法,田义是万历帝统治后期最具影响力的一个实权太监。曾经“官拜”南京守备兼司礼监掌印太监、北京司礼监掌印太监兼掌醋酒面局印。可以说是“无宰相之名,而有宰相之实”的政坛重要人物之一。田义为人谦和、低调,且做事兢兢业业,该进谏时一点都不含糊。这在早已厌倦了太监干政的万历帝眼中,堪称太监们的楷模。田义于1605年病逝,享寿72岁。其离世后,悲痛不已的万历帝下旨将模式口承恩寺西侧的一大片土地赐给田义作茔地。
看罢田义墓的寿域,咱们从南往北地走走寿域前面的显德祠。
位于显德祠最前端的,是田义墓的神道门。经过神道门,可以见到田义墓中那一对“有违常理”的石翁仲。
明代太监墓的最高规制,是以正四品官员待遇安葬,其墓配石望柱、石马、石羊各一对。但田义墓前矗立着通高2.8米的文臣、武将石翁仲,您就会发现有许多非同寻常之处了。首先,文武翁仲乃是二品以上官员所用之物;第二,石翁仲身上的纹饰也具有严格的规范。田义墓的文官翁仲朝服的垂带上刻有一对仙鹤,那是一品官员的标识。而武官翁仲的护腰大带上竟然刻有“胡人训狮”图案,这又是一品官员的饰物。天呢!此两尊一品官员为四品的宦官守灵,依照明代礼制,这已属严重越制了。即便田义的地位再高,被皇帝宠信的程度再深,气焰再嚣张,也绝不会做如此出格之事。何况,田义一生都谨小慎微,他可不是飞扬跋扈的魏忠贤。
田义墓啊田义墓,你到底是不是为田义所准备的埋骨之地呢?如果不是的话,这里昔日的主人,又该是谁呢?北京文史学者李新乐先生认为,田义墓享堂之名“显德祠”,最早出现于司礼监太监温祥的墓碑。而在模式口境内,除了田义墓内的显德祠外,从古至今就再也没有第二座显德祠了。若是如此,显德祠就该属于温祥。按照温祥死前的地位和权势,能够以较高等级入葬,显然比田义入葬时的身份与地位更加靠谱。只可惜,温祥的墓葬并没有留存多久,至少是在田义去世前就已经毁掉了。再后来,冥居于此的,便是田义了。
无论是法海寺之谜,还是承恩寺之谜,抑或田义墓之谜,模式口地区还有无穷无尽的秘境与故事,需要我们慢慢挖掘,慢慢体味。
供图/申哥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