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托在墨色与线条里的灵魂独白——评画家佛客的牛画艺术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4-01-10 12:18

一步一印,或浅或深,设案写牛,谁能知音?

在位于北京大运河畔的一处书画室里,挂着满墙的水墨画,几乎全部是大写意的画牛图,这些牛或坐、或立、或狂奔、或顶架、或三五成群、或亲昵一家、或忧伤、或欢乐……各种姿态、各种表情的牛让书画室充满了浓厚的牛的气息:勤奋坚韧,任劳任怨,不计得失,不论经历多少风雨都默默不语任重道远负重前行。这些用纯水墨画就的牛都出自一位七零后画家佛客先生之手。佛客,原名赵伟,早年当过兵,后做过编辑、记者,发表了大量文字作品。除了写作,他还擅长画画。近些年来,他对画牛开始痴迷。走进他的画室,让人置身于一个简单纯粹的牛的世界,在高频率、快节奏的现代生活里,这些“有表情会思考的牛”让观画者感到生动有趣,被画家的笔墨牵引,无法抗拒地与牛眼进行一场目光对视与心灵交流。

人与牛同生同长同行

佛客出生在四川大巴山深处,从小放牛。牛曾经是山区生活必不可少的成员,山高坡陡,田窄地小,山里人经过祖辈数代人的实践对比,发现牛是最理想最合适的翻耕者。牛不仅力气大,也很好养活,只需给它一口青草,甚至都不用人喂,耕完田地,卸下犁头,就地放开缰绳,牛就自己上山吃草。牛与人长相厮守,人早已懂得了牛性,知道牛的脾气秉性,一摇头、一摆尾、一张望,便知它的喜怒哀乐。牛也早已通了人性,不需要主人牵挂,自己找草吃饱,找水喝足,自己回家,自己进牛棚。佛客说:“在老家村子里,人们从来都是把牛当成自己的家庭一员。”山村里的牛不需要买卖,都是自生自养,自给自足。乡村的母牛每三年左右生一次崽,有母牛的家庭,生了牛崽自己留着,以后再生的牛崽,便由那些没有母牛的家庭拿两只猪崽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交换。乡村生活虽然贫穷,但人性厚道,都是相互帮衬着过日子,就像厚道的牛一样。

佛客家养的就是一头母牛,他从四岁就开始放牛,他亲眼看着母牛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亲眼看到母牛生崽,并且和父母一起亲手帮牛接生,亲手帮小牛犊擦干身体,亲手把小牛犊抱到母牛身下,把母牛的乳头塞进牛犊的嘴里,亲手把小牛犊抱过一道道沟沟坎坎,直到小牛犊从蹒跚学步到活蹦乱跳。然后,佛客和它一起蹦,一起跳,到后来,骑在它背上,于晨光里上山,于夕阳中回家。

佛客说:“我与牛,同生同长同行。”

正是因为人与牛同生同长同行,才让佛客与牛建立起了无障碍沟通,他能从牛的眼神里读懂牛的需求,能从牛尾摆动的节奏里看到牛的悲喜,能从牛耳的温度中感知牛的身体是否健康。于是,我们看见,在佛客的水墨牛画里,牛的眼神是如此的栩栩如生和丰富多彩。在一幅名为《生》的画作里,一头母牛刚好生出一头牛崽,牛崽落地后在湿漉漉的衣胞中探出头来,母牛和公牛同时回头望着新生命,公牛眼神中那份惊讶以及母牛眼神中除了惊诧之外的温情,活灵活现,佛客只用了短短的四笔即完成四只眼睛的神情传达,这不单单只是技法,还完全需要爱,全身心地爱。佛客说,他见过牛犊的腿被石缝卡住后母牛向人救助的眼神、见过牛在进屠宰场前眼角掉出豆大的眼泪、见过老牛帮助鸡赶走狐狸的眼神、见过两小牛犊玩青蛙的眼睛……只有爱并且爱得深刻,才能窥探和把握住对方生命深处流淌的情感。

墨色和线条都是情绪的表达

很多人都喜欢画牛,他们画牛的重点都放在牛的动作结构和肢体语言上,佛客的牛虽然也重视牛的肢体描绘,但他似乎刻意淡化牛的形态,而把重点放在对牛的眼神捕捉与抒写。在一百多幅牛画中,佛客把构图的中心思想都放在了对牛的眼神的表达上。他画的牛,牛的眼睛所占画面的比例明显大出许多,这种“大”的主要目的就是特意突出牛眼晴里的神态和通过这眼神所要表达的声音。但这种“大”不违和,不失调,佛客用墨色的干湿浓淡和线条的疏密缓急来表达牛的情绪,处理画面的空间层次和纵深结构,业内朋友评价佛客画牛:有很强的概括能力,造形有趣,用笔大胆肯定,有写意精神。佛客画牛力求素墨素笔,极少着彩,也绝无赘笔,有的画作甚至简单到只用两笔或三笔完成,整幅画完成也仅只需五六分钟。他充分利用笔墨纸水四种物体性能相结合产生的自然反应,用手指和手腕加以控制,向前推动,抑扬顿挫,把自己心中对牛想要表达的感情和想要诉说的声音传递和宣泄出来,叙述和铺展在纸上。这反而凸显出佛客画牛简约而又独特的清新风格和艺术魅力。

写意是中国画的重要特点,国画家作画不同于画油画,画素描,他们不会像拍照片那样追求把物象描绘得多么具象,而是更愿意通过画作抒发情感表达,用比较抽象的笔法作画。这使得中国的写意画,尤其是写意性强的大写意画更为耐人品味,生动有趣。佛客说:“我画牛,不是要把牛画得多么像牛,那是照像机去完成的任务。我画牛的惟一目的,就是想把牛的一双眼睛推到观者面前,让观画者从牛的眼神里去解读牛的心灵。我生于山间,修于浮世。自小与牛为伴,听牛语,观牛行,山水里读得牛性,风雨间修来本心。自知师缘尚浅,谨做堂前一客,愿尽毕生之力,传扬慈悲,善待一草一木,恭敬一生一命。”从佛客的这些话,我们可以看出,他画牛注重的是情感的表达,既是画牛的情感,也是表达画家的情感。牛的心灵,何尝不是人的心灵?

众所周知,画大写意画看似简单,实际却比画工笔画更难。因为画大写意画不能把物象画得太过具象,要用抽象的笔墨来表现物象,还必须抓住物象的特点,画得物象生动、笔墨耐品味。而要做到这一点,不仅需要画家对物象有深入的观察和体悟,还要有扎实的笔墨功底才能画好。佛客因为长在农村,从小养牛,所以对牛有深入的观察和了解,加上他的悟性高,笔墨运用能随心所欲,所以把牛就画得出彩生动。

人性悲悯中不可或缺的叙述

为什么只画牛?而且画了这么多牛?佛客说:“释说牛即佛,道说其生不可杀,儒说犁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繁花深处多鸟语,忙田周边无牛音。沥风雨任劳怨,经鞭挞无语言。以身接鞭,用眼望世,世人失语,牛性人心,哲学难辩,相视无言,苍生可怜。关于牛的水墨,是人性悲悯中不可或缺的叙述,以水墨为敬。”

这是佛客的人生态度,也是人性使然。他画牛,只是想表达他对高尚品格的赞美,对那些默默无闻的辛勤劳动者的感谢与致敬。

佛客说,他希望人们观看他的每一幅画牛图,就是一次与牛的对话,就是一次自我反省,就是一次在喧哗与燥动中的自我提醒与净化。

农耕文明渐行渐远,耕牛已经淡出了乡村生活的野视,但牛与人同生同行、相依为命的生活,不应该被人类遗忘。更准确地说,在商业文明高度发达的社会里,在现代人快速奔跑无暇回顾中,牛的沉默奉献、朴素简约、勤恳踏实的品质,更应该值得宣扬和推崇。佛客画牛,就是用笔墨这一艺术形式发出的灵魂独白。

文/王玉君(知名画家,原中国驻外大使馆外交官,高级职称,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美育指导专家,其书画作品被中国艺术研究院等各类艺术机构及社会名流收藏)

编辑/贺梦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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