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研究何家,皆有易犯之通病,举所宜忌约有四端:
第一,文章最忌奇僻。
凡学为文章,宜自平正通达处入手,务求高古,反失本色。如明之前后七子,李梦阳、王弇洲辈,为文远拟典谟,近袭秦汉,斑驳陆离,虽炫惑于俗目,而钩章棘句,实乖违于正宗。宜极力戒除,以免流于奇僻。且临文用字,亦当相体而施。赋主敷采,不避丽言,奇字联翩,未为乖体(如《三都》《两京》《子虚》《上林》诸篇古字甚多,降至木华《海赋》之类用典益为冷僻,然以并属辞赋,故尚未可厚非,若易为诔颂,则乖谬矣);符命封禅,贵扬王庥,诡言遁辞,可兼神怪(如司马相如《封禅》、扬雄《剧秦美新》、班固《典引》之类)。自兹而外,无论无韵之论说奏启,有韵之赞碑颂铭,倘用古字以鸣高,转令气滞而光晦,蔡、班、陆、范(晔)诸家,未尝出此也。故扬雄手著《训纂》,邃于小学,虽《太玄》《法言》窃拟经传,《甘泉》《羽猎》侈陈僻词,而箴颂奏疏,鲜复类此,而初学作文,可以知所法也。若必拟典谟以矜奇,用古字以立异,无异投毛血于殽核之内,缀皮叶于衣袂之中,即使臻极,亦只前后七子之续而已!然奇僻者,非锤炼之谓也。试读蔡中郎、陆士衡、范蔚宗三家之文,何尝不千锤百炼,字斟句酌,而用字平易,清新相接,岂有艰涩费解之弊?是知锤炼与奇僻,未可混而言之。又《史记》一书,示法甚多,而其文调,不尽可袭。如因拟其成调,以致文义不通,则貌为高古,反贻画虎不成之诮,其弊亦与奇僻等耳。
第二,文章最忌驳杂。
所谓驳杂,有文体驳杂、用典驳杂、字句驳杂之殊。大抵古人能成家,必有专主,无所专主,必致驳杂。故学为文章者,或主汉魏,或主六朝,或主唐宋,如能纯而不驳,皆克有所成就。若一篇之中忽而两汉,忽而六朝,纷然杂出,文不成体,有如僧衣百结,虽锦不珍,卫文大布,反为朴茂。此文体不可驳杂一也。数典用事,须称其文,前后杂出,即为乖体。故碑铭之类,体尚严重,镕经铸史,乃克堂皇,如参宋、明杂书,于文即为不称。此用典不可驳杂二也(专学六朝或唐宋之文者参用后世典故犹不为病)。章有杂句,足为篇疵;句参杂字,适成句累。故用字宅句,亦贵单纯,必须剪裁驳杂,辞采始能调和。此字句不可驳杂三也。综兹三患,体纯为难,前人虽有融合各体自成一家者,然于各体之中,亦必有所侧重,否则难免流于驳杂矣。
由于广东家具业中的木质家具生产出现降幅,另一个支柱造纸业增幅收窄,使广东全省木材加工业的产值降幅明显。今年前8个月,广东规模以上木材加工企业的产值完成2 768.17亿元,比上年同期下降7.46%,其中8月份产值425.89亿元,比上年同月增长16.67%。
人口密度是商业综合体选址的重要因素,人口密度丰富程度影响着商圈的商业发展。徐州的老城片区人口流量大,主要以传统的商业为主,一些本土超市、国营传统百货、百货大楼、古彭大厦等都选址在老城片区,是早期的商业中心。由于人口流量可以拉动消费,带动商业综合体的运营,商业综合体的选址多选择在居民点密集、高校周边、交通便利的地方。
第三,文章最忌浮泛。
凡学为文章,无论有韵无韵,皆宜力避浮泛。浮泛者,文溢于意、词不切题之谓也。自汉、魏以迄晋、宋,文章虽有优劣,而绝少夸浮。及齐、梁竞尚藻采,浮词因以日滋,下逮李唐,益为加厉。试观《史记》及前、后《汉书》,纪传既不浮泛,论赞尤少盈辞。如《后汉书》中党锢、逸民、江革、左雄、王衍、仲长统诸序论,句各有意,绝无溢词。蔡伯喈、陆士衡辈,虽在长篇,亦能以文副意(如陆机《五等论》《辨亡论》等篇幅虽长,而无敷衍文辞、不与题旨相应之句,故能华而不浮,后人为之,不能称是矣)。齐、梁以降,则文章浮泛与否,因作家之造诣殊,若任昉、庾信,一代名家,其行文遣词,鲜溢题外;而湘东草檄,非关序贼,文多夸浮,贤者不免(《南史·萧贲传》:湘东王为檄,贲读至“偃师南望,无复储胥露寒;河阳北临,或有穹庐毡帐”,乃曰:“圣制此句,非无过似,如体目朝廷,非关序贼。”王大怒。此文多溢词之证),自郐以下,益可知矣。至于晚唐四六,远逊梁、陈,而李义山所以独轶群伦者,亦以其免于浮泛耳。是知名家与非名家之别,系于浮泛与不浮泛者至巨,然浮泛者,非驰骋之所谓也。语不离宗,驰骋无害;文溢于意,浮泛斯成。范蔚宗云:“常谓情志所托,故当以意为主,以文传意,以意为主,则其旨自见,以文传意,则其词不流。”妙达此旨,殆可免于浮泛之弊矣。
第四,文章最忌繁冗。
文章与语言之异,即在能敛繁就简,以少传多,故初学为文,首宜戒除繁冗。试观《史记》《汉书》,非特记事之文言简事赅,即论赞之类,亦并意繁词炼。如《史记》(之)《五帝本纪赞》及《孔子世家赞》皆寥寥数十字,而含意十余层,若尽举其意,衍为白话,再即白话译为文言,则文之繁芜,奚啻倍蓰?至于《汉书》字句,尤较《史记》精炼,凡《史记》中有可省者,汉书并为删削,试以《史记》(之)《项羽本纪》《陈涉世家》与《汉书》项籍、陈胜两传对较,则可知其繁简之异矣。惟敛繁就简之术,非皆下笔自成,实由锤炼而致。如作记事之文,初稿但求尽赅事实,而后视全篇有无可删之章,每章有无可节之句,每句有无可省之字,必使篇无闲章,章无赘句,句无冗字,极简炼之能事。推之有韵或四六之文,亦当文简意赅,不贵词芜无当。试观蔡伯喈所作碑铭,凡两句可包者,绝不衍为四句,使齐、梁人为之,即不能如此。然文之有关开合者,关之则气促;词之堪作警策者,删之则气薄,既与冗赘不同,即当不予剪截。斯则神而明之存乎其人矣。至于嵇叔夜之《声无哀乐论》及《宅无吉凶摄生论》,析理绵密,立意深刻;陆士衡之《五等论》及《辨亡论》,或记典制因革,或溯历代乱源,皆因意富而篇长,不由词芜而文冗。使出沈休文、任彦昇手,篇幅尤当倍之。若此之类,盖与繁冗异致矣。
综此四端,胥为厉禁,初学为文,宜详审之。
本文来源:《中国中古文学史讲义》,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10年版。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处理。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