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第46任总统拜登就职已10天，尽管未来最大挑战来自内政内急，但是，意欲重塑美国霸权的拜登政府还是借助密集电话外交或高官表态，为处理大国关系和地区热点调弦定调。拜登班子外交首秀已勾勒出美国中东政策轮廓，尤其是在和平进程和伊核协议等焦点难点问题上，美国推进中东外交并非易事。

拜登团队会延续奥巴马以来美国政府的战略收缩，外加疫情严重、经济困厄、社会分裂等掣肘而无心无力大搞外交，但美国不会放弃事关其霸权地位和核心利益的中东，不允许其他国家蚕食其“势力范围”，也不接受地区力量失衡而导致格局扭曲和秩序大乱。拜登政府中东外交很可能体现四大特点：雷声大雨点小、有所为有所不为、继承特朗普遗产并适当纠偏、地区政策彼此掣肘和对冲。

中东和平进程一直是让美国头疼的系统工程和难解之扣，尽管本质上是阿拉伯国家与以色列的战争与和平问题，但又外溢出阿以两族而成地区性难题。1979年后爆发伊朗伊斯兰革命，2002年后肇启的土耳其“东进南下”，2011年“阿拉伯之春”诱发的教派主义和阵营化博弈等，都不断给阿以关系增添新麻烦和新变量，使美国调处力不从心。

1月26日，美国驻联合国代表米尔斯表示，拜登政府将恢复与巴勒斯坦的关系，提供经济和人道援助，逐步重建过去四年被严重损害的双边关系，致力于“两国方案”解决巴以冲突。这是拜登政府对特朗普“一边倒”巴以政策的匡正，旨在重拾奥巴马时期的相对超脱和平衡策略。

但是，新任国务卿布林肯本月19日在参议院提名确认听证会上承诺，继续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首都，无意将美国驻耶路撒冷大使馆迁走，标志着拜登政府照单接受特朗普政府的亲以立场和政策。而作为安抚巴勒斯坦人、阿拉伯和国际社会舆论的姿态之一，拜登曾承诺将在美国驻耶路撒冷使馆设立处理巴勒斯坦事务的办公室。

拜登早期一度持反以立场，但很快转变态度并在漫长政治生涯中充当了以色列好友，因此他不大可能反转现有的耶路撒冷政策。更何况，特朗普跨越两党长期想跨越却迈不开腿的政治禁忌，也实际检验了巴勒斯坦、阿拉伯国家乃至伊斯兰世界的回应底线。拜登照单全收再适当微调，意在既成功呵护以色列的利益，又不伤害美国的威望。

拜登胜选大局初定，抵制特朗普政策的巴勒斯坦立即宣布恢复与美以联系，呼吁无条件重启和谈，证明美国两党政府已成功上演红脸与白脸，完成对巴勒斯坦打三巴掌揉一揉的重大政策调整。当然，巴勒斯坦问题被边缘化，部分阿拉伯国家在美国威逼利诱下相继对以媾和，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1月24日，以色列驻阿联酋大使馆正式开放，这是继埃及和约旦之后，以色列在阿拉伯国家建立的第三个大使馆，而且巴林与摩洛哥或许将紧随其后。美联社26日报道认为，以色列情报部长科亨本周访问喀土穆并与苏丹领导人布尔汉商讨如何推进去年达成的关系正常化共识。路透社27日援引科亨的话说，以苏未来三个月将在华盛顿签署建交协议。

特朗普四年外交斩获的诸多亮点集中在中东且被拜登接收，巩固了美国在中东的外交影响力和格局塑造力。但是，民主党的外交政策还是有别于共和党，因此，特朗普政府收获的阿以媾和硕果也许难以为继，尤其很难指望沙特阿拉伯这只领头羊跟进。在京沙特外交人士告诉笔者，沙特“不会贱卖自己”，言外之意，沙特必须得到更多回报，特别是美国的筹码。

然而，拜登政府已向沙特泼去两盆凉水，第一盆是基于意识形态和价值观的敌意和打压。过去几年，民主党精英和拜登班子骨干反复要求对沙特进行武器禁用，敦促其结束也门战争，并因卡舒吉事件对沙特王室大事挞伐。27日，白宫又宣布暂停对沙特和阿联酋的武器销售，也可能对后续阿以媾和产生降温和减速效果。

第二盆凉水是放松对伊朗制裁和重返伊核协议。尽管拜登政府强调有条件重返，伊朗也在抬高要价，但是布林肯27日更明确地强调，如果伊朗重新全面履行伊核协议相关义务，美国也会这样做。可以料想，任何美伊关系缓和以及伊核协议复活，都将触怒沙特。

同样曾对特朗普埋葬伊核协议欢呼雀跃的以色列，也十分不快地向拜登政府发出类似警告，而阿以媾和后地区反伊阵营的扩大与强化，无疑会提高以色列抵制拜登伊朗政策的信心和筹码，甚至导致其重择战争边缘政策反制。27日，以色列总参谋长科哈维抨击拜登意欲重返伊核协议的“错误”，威胁将对伊朗采取军事打击。

总之，拜登的确继承了一笔丰厚的中东外交遗产，但是，如何继续消化却颇费周章。美国民主党的所谓“人权至上”外交无法解决复杂的中东地缘纠葛，很容易形成按下葫芦浮起瓢的尴尬局面。

文/马晓霖（浙江外国语学院教授）

图源/新华社

编辑/王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