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3日，美国国会众议院表决通过弹劾总统特朗普的条款，特朗普成为首个两次遭到弹劾的美国总统。根据美国相关法律，众议院通过的弹劾案还需参议院以超过三分之二的赞成票认可才能奏效。参议院多数党（共和党）主席麦康奈尔当天称不会为表决此案复会，无疑将弹劾案审理押后至20日中午当选总统拜登宣誓就职之后。尽管如此，对特朗普的系统清算正在加剧美国社会的撕裂。

1月5日至6日，400多万特朗普忠粉从各地涌入首都华盛顿。6日，数万不满特朗普败选的抗议者聚集白宫和国会山一带，对正在清点和确认选举人票的国会参众两院联席会议施压，部分暴力示威者强闯国会大厦迫使会议中断，议员被迫撤离，冲突导致6人死亡，数十人受伤。此事将美国宪政危机推向高潮。

由于特朗普一直指控民主党作弊造假，不肯接受败选结果，持续煽动支持者上街抗议并鼓动他们向国会施压，因此被认为对国会山事件负有责任，也遭到美国和西方主流舆论的普遍谴责。基于此，民主党人指控特朗普“煽动叛乱”“妨碍国会”“干扰权力和平过渡”和“严重危害美国及政府机构安全”等，并于11日对其提起任内第二次弹劾。

2019年12月18日，众议院曾通过弹劾决议，指控特朗普“滥用职权”和“妨碍国会”，他由此成为美国立国243年来第三名被众议院弹劾的现任总统。此前，约翰逊和克林顿曾遭此厄运，尼克松则以辞职方式逃避了弹劾。特朗普两次被民主党用弹劾之鞭“吊打”，两党内斗之激烈和残酷也算是刷新了纪录。

和第一次弹劾相比，这次指控更为严重，众议院232名议员赞成，197人反对。不仅所有222位民主党众议员齐心“同仇敌忾”，众议院共和党三号人物利兹·切尼等10名“自家人”竟也反水支持弹劾，另有4名共和党议员弃权放水。即便麦康奈尔也是态度模糊，他在参议院审议时的态度将影响更多共和党人是否抛弃特朗普。这表明，美国社会的撕裂不限于民主党与共和党“驴象之争”，也有共和党内耗内斗，似乎被“特朗普主义”洗脑和整合的共和党，又重现了四年前“嫌弃”特朗普的态势。

民主党重演弹劾故伎，未必奢望在参议院拿下特朗普，而是要穷追猛打逼迫他甘心认输痛快交权，并遏制其四年后卷土重来再夺白宫。事实上，只要特朗普控权一天，民主党人就寝食难安；只要7400多万拥戴特朗普的选民不改初心，民主党就很难摆脱梦魇。

自两个月前大选民调确定拜登当选，对特朗普的系统清算即已开始。参与这场清算的力量不仅有直接对手民主党阵营，还有维护“民主灯塔”和“山巅之国”的各路建制派，包括10名前国防部长，他们已联名警告特朗普不得滥用兵权对外发动战争，对内颠覆民主体制和选举制度。

此外，原本就站在对立面的电视台、报纸和杂志等传统媒体，以及被特朗普带火了的社交媒体也都一边倒。国会山事件后，推特和脸书等十多个主要社交媒体平台对特朗普禁言销号封杀，使其坐拥亿万受众的巨大话语影响力瞬间灰飞烟灭，“推特治国”手段不复存在。

表面上看，这是美国媒体作为“第四权力”在规制总统的公权力，但是，恰恰是它们过去四年为特朗普提供了巨大发声平台且放任其太多不负责任的言论。英国作家伊芙琳·霍尔在《伏尔泰的朋友们》一书中有一句话，曾被奉为民主和言论自由的圭臬：“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是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而今，特朗普被社交媒体集体消音并形成“政治性死亡”或“社交性死亡”，让这句名言不再那么铿锵有力。

某种程度上说，全面清算特朗普还是金融资本与产业资本的对决、华尔街白领金领与锈带下岗阶层的对决、共和主义与民粹主义的对决、自命“世界领袖”认知与美国“孤立主义”的对决。无论什么形式和性质的对决，都使原本以多党竞争、三权制衡和联邦地方掣肘为特色的美国社会更加撕裂。

这种撕裂的极端表现之一，就是特朗普及其粉丝不再认同民主选举的过程和结果，不再看重制度稳定性和程序合法性，进而暴力阻挠拜登团队接管权力。有人已戏称“美利坚合众国”为“美利坚分众国”，而据路透社报道，德克萨斯州有议员已发起“脱美独立”公投提案，且得到另外几个州部分议员的呼应。

尽管近日特朗普再次承诺如期交权，反复呼吁支持者保持冷静确保和平有序过渡，但他破例拒绝参加新总统就职典礼本身，仍反映了他不承认与不合作的真实心态。拜登誓言将弥合分裂重建统一，也不追究特朗普，但民主党全票赞成弹劾条款的事实暴露了他的言不由衷。

总之，美国最严重的一场危机依然没有翻篇。

文/马晓霖（浙江外国语学院教授）

摄影/新华社 沈霆

编辑/王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