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秋天,波澜壮阔的大戏还没有拉开帷幕,一切都显得安静而有几分期待。
9月11日这一天,湖北省公安厅开了一个会,宣布主要领导职务调整决定,老厅长离职、新厅长空降上任。主持会议的是老厅长,不过,他此时的身份已经是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
那个时候,邓恢林在宜昌,董国祥在咸宁,郭唐寅从黄石调到省厅没多久。这三个人都曾在省辖市担任重要职务,以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的身份兼任公安局长。在两三年的时间里,他们相继踏入省厅担任副厅长,成为地方政法系统的要员。但是,从2019年年中开始,一场风暴席卷江城,以许多人不曾想到的力度和速度摧枯拉朽,郭唐寅和董国祥先后落马。
江城五月落梅花的时候,邓恢林身在重庆。与两位老同事相比,他在政坛上前进了一步,以直辖市副市长的身份兼任市公安局局长。他可能以为自己会躲过这一“劫”,但是疫情稍稍平稳、政治生活恢复正常节奏之后,他也步了后尘。
邓恢林落马之后,很多人都感叹重庆市公安局长这个位置“有毒”。重庆成为直辖市之后,先后有过六位公安局长,其中四位结局都不太好。最先出事的是王立军,具体的剧情大家都熟悉,这里就不再赘述。接下来是朱明国,他在重庆溜达了一圈之后去了广东,落马的时候已经是省政协主席,最终被判了死缓。接替王立军的何挺,最主要的问题是搞政治攀附,至于他攀附的对象是谁,大家可以搂着脚丫子慢慢想,他在四个人中结果可能是最好的,降为副处级非领导职务、提前办理退休。
重庆这个地方当然有其特殊性,据说很多导航系统在那里都会表现异常,具体原因是地形过于魔幻。但如果因此就认定,重庆的政治生态也很魔幻,我就不敢苟同了。同一个位置上有多位官员落马,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不是职务“有毒”,而是有的人到了某个位置,就丧失了政治定力。
邓恢林的主要孽债,应该是在湖北欠下的,或者说,他的主要问题多半是在“江城风暴”中被发现的。
湖北的政法系统为什么被盯得很紧呢?我在以前的文章里分析过,有两个很重要的线索,一是被我称作“湖北版孙小果”的林明学,另一个是河南省交通厅前厅长石发亮。一个是黑社会头目,一个是腐败官员,他们在湖北监押期间都违法获得了假释,这两个案子的社会影响很坏。这些线索在外界讳莫如深,但组织上肯定是早就掌握了的。除了这些“硬伤”之外,肯定还有不少“溃疡”被记录在案。从郭唐寅和董国祥的双开通报看,与一般的落马官员不同,他们都涉及多项罪名,受贿、滥用职权、徇私枉法、贪污、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等,问题暴露得非常严重。作为前两者的“复刻版”的邓恢林,在这样的环境里,恐怕难以独善其身。
一切其实早有征兆,但盲目的人就是看不见。去年五月,中央扫黑除恶督导组对湖北进行了“回头看”,在反馈意见中,督导组提出,要“充分认识湖北专项斗争特有的政治性、长期性、艰巨性、严重性、复杂性和隐蔽性”。这六个“性”有多么严重,其实不需要特别细致的分析,单说“湖北特有”这几个字,就让人不寒而栗。在我的印象里,中央督导组对这六个“性”冠以地域“特有”的,好像只有湖北和天津两地。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你以为很突兀的事情,事实上早就被划出了红线。
从这三位副厅长的落马看,政法系统有些官员,对时代的转变相当不敏感。比如郭唐寅,自己喜欢赌博活动,还充当恶势力犯罪保护伞,在十九大之后也不收手。董国祥不仅插手司法活动、以案谋私,还痴迷奇石。别以为喜欢石头好像不是多大的事,背后的文章其实大得很。贵州省副省长王晓光曾经被指“痴迷兰花”,我还以为那只是一种“雅好”,结果发现他竟然占用公共资源、给自己整了两个兰花种养基地,每天还通过视频系统监看兰花的生长状态。谁知道董国祥痴迷奇石又是怎样一种状况呢?沉迷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看不到时代的宏大变局,这种狭隘的眼界也实在令人喟叹。
无论如何,武汉会好起来,湖北会好起来。心底无毒,世界自然清朗。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蔡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