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有这样一位奇男子:
生来一副美人貌,与战国辞赋家宋玉、晋朝玄学家卫玠、西晋文学家潘安并称为古代“四大美男”;
父早逝、母不详,无依无靠,却在诛杀宗亲最多的北齐皇室安稳长大;
看似文弱,却仅凭五百骑兵就解除了一城危机,打得敌军落荒而逃。
他就是北齐名将高长恭。
高长恭还有一个更为世人所熟知的称号——兰陵王。
他的一生坎坷而传奇。
战功显赫、为北齐立下汗马功劳的他,最终等来的却是一杯御赐的毒酒。
究竟是什么样的变故,才使得他遭遇如此悲凉的结局?
今天,就让我们回到北齐,点开那一支荡气回肠的《兰陵王入阵曲》。
有所为,有所不为
大宁元年(公元561年),北齐的皇位在经过三轮更迭后,落在了高长恭的叔父高湛手里,史称“齐武成帝”。
兄弟阋墙、宗室相杀似乎已成北齐皇族的风气,高长恭却在这片腥风血雨中越走越高,不仅被封郡王,还被授予领军将军之衔。
他能在皇族危机中平步青云,并不在于他有多会左右逢源、取信于君主,而在于不被重视。
高长恭的父亲是北齐王朝的奠基人,同样也是前朝东魏的权臣——高澄。
高澄生有六子,其中五子都有明确记载的母族,唯独高长恭的生母不详。
《北齐书》有载:
“敬元皇后生河间王孝琬,宋氏生河南王孝瑜,王氏生广宁王孝珩,兰陵王长恭不得母氏姓,陈氏生安德王延宗,燕氏生渔阳王绍信。”
显贵世族最重视血统,一个连生母都不知道是谁的庶子自然不会受到重视。
更糟糕的是,在高长恭八岁那年,父亲在受禅皇位的前一晚被家奴弑杀。
如此,好不容易得来的皇权成了他叔父高洋的囊中物。
失怙的现实让高长恭的境地愈发尴尬,只能谨小慎微地活着,得了什么闲散的公职爵位就当什么,一步也不敢迈错。
在那段无人问津的岁月里,允许他做的事情并不多,只能将满腔心绪都投入在练武上。
刀枪挥舞,热汗淋漓,他在习武方面加倍努力。
在旁人眼里,他只是一个身份不高、不受重视的皇亲贵胄,再加上高长恭本人平日里“与世无争”,也就都觉得他掀不起什么风浪。
这样的“轻视”,也变成了高长恭韬光养晦的有利条件。
虽说暂时走不到中枢地带,却也“蹭”着皇室血脉的红利,开始出任地方官,手中的军权越来越大。
但其实,与世无争并非什么都不争。
有道是“有所为,有所不为”,高长恭在为与不为之间明智地做出了平衡。
他虽有报国之志,却没有急于被看见,而是选择在不冒尖的情况下,专注于提升实力,只待时机成熟的那一刻,用结果去证明。
大将之风露尖角
大宁元年(561年),武成帝高湛即位。
当时,宗亲和朝臣之内可信、可用之人并不多,一直不争不抢的高长恭,当即进入了武成帝的考量之列,成为了掌管一州军事的刺史。
但是,在正式领兵前,他须得破除自身的一项“阻碍”——貌美。
《资治通鉴》里夸他“貌美而勇”;
《北齐书》里称他“貌柔心壮,音容兼美”;
《旧唐书》说他“才武而面美”;
《教坊记》更是直言他“貌妇人”。
如果是现在,高颜值绝对可以成为一个人出圈的利器,但在武伐频发的南北朝时期,却成了高长恭期望得到重用的阻碍。
毕竟谁都会担心,像他这般的“小白脸”能否持枪上马?
但,是金子总会发光。
经过多年练武,高长恭的武艺已非常人能及。
现在流传的史料中,虽然未对他的武艺有明确的记载,但如若不是真有实才,想必武成帝也不会放心把地处边境的州地交给他监管。
河清三年(公元564年),高长恭迎来了他的成名战——邙山之战。
当时,北周联合突厥举兵二十万,分三路攻打北齐,其中,攻打洛阳的中路就有十万精兵。
负责为洛阳城解困的将领有三位:太师段韶、大将军斛律光和兰陵王高长恭。
他们商定的策略是:从情况最危急的金墉城入手,由他们三人各带一路骑兵,排开阵势。
段韶和斛律光带领的左右军,集中分散敌军的步兵兵力,而高长恭带领的中军则负责突破包围圈,一旦撕开一道口子,敌军军心自然会乱。
这般排兵布阵对高长恭来说,压力不可谓不大,稍有差池,不光左右军分散敌军兵力的努力会功亏一篑,就连他的中军也会被全部击杀。
他知道,这一战只许胜,毫无后退的余地。
迎战前,他照例拿出了一副赤目獠牙的木制面具。
这面具是他为了不让外人“以貌取人”,觉得他柔善可欺而特意制作的,远远看去怒目圆睁,距离近了更会让人心生畏惧,似见魔鬼。
假面加身,时机已到,三路骑兵同时出发。
高长恭多年练就的武艺在这会儿发挥了惊人的实力。
他那一路五百骑兵前后两次冲进敌军包围圈,一路疾驰南下,按计划顺利来到了金墉城下,但身后的敌军也紧咬不放。
他必须马上进城,然而金墉城的戍城将士不认识他,以为是敌军,眼看就要发起攻击。
千钧一发之际,高长恭猛地一下掀开假面,连带防护的甲胄都卸下了,朝城楼高呼:
“我是兰陵王高长恭!
众将士快随我迎敌!”
戍城将士目睹他的面容,这才想起兰陵王的“貌美”之名,故而作战必戴假面,这才集结成队,听从高长恭的命令出城作战。
一瞬间,局势扭转。
在箭雨的掩护下,高长恭骑着宝驹疾驰于敌方步兵的阵列之间,宛如晴空落在战场上的一道霹雳,给麾下骑兵率先清出一条作战通道。
借助马上优势,他一柄长枪舞动生花,几乎在喘息之间就斩下一行敌军首级,“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威武之气势大大鼓动了军心。
北齐的将士们杀得愈发凶猛,而敌军则渐渐显现出颓败趋势,纷纷被杀得弃甲四逃。
半日为至,附近三十余里地,目之所及之处皆是敌军来不及带走的兵器辎重。
与此同时,段韶和斛律光那两路也成功反杀,以致敌军溃不成军,大半将士跌落溪谷而亡。
洛阳的失利迅速动摇了北周和突厥的联军军心,之后其它几处战线也节节败退,连攻占下来的豫州城都弃之不顾,各路兵马相继撤退。
由此,危机已解,高长恭一战成名,受封尚书令。
目睹他英姿的北齐军民,甚至编了曲乐来歌颂他的战绩。
这,便是《兰陵王入阵曲》。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邙山之战过后,高长恭进一步得到重用,可所受封赏越多,他的内心却越不安,而这份不安,来自于新帝高纬。
高纬是武成帝之子,史称“北齐后主”,是高长恭的堂弟。
在奸臣教唆下,小小年纪的他荒淫无道,诛杀忠臣,表面上虽然敬重高长恭这位堂兄,背地里却因为一句话心生忌惮。
武平二年(公元571年),高纬曾就战事“关切”地问候道:
“入阵太深,失利悔无所及。”
高长恭的回答是:
“家事亲切,不觉遂然。”
一句“家事亲切”让高纬以为高长恭有篡位之嫌,毕竟高长恭手握重兵,而他们高家自带“篡位基因”,宗亲内斗已成传统。
高长恭事后也意识到说错了话,却为时已晚。
之后的两年,君臣之间开始了一场博弈。
所谓功高震主,只有朝臣的功绩足够高,君主才能名正言顺地杀。
高长恭为了削弱自己的功绩,先是故意收受贿赂,后又称病不出,奈何他做不到放任家国百姓不顾,最终还是披挂出征,一时风头无两。
而高纬为了表现自己不苛待有功之臣,以军功为由,不仅让高长恭一路从太尉升至太保,还相继加封巨鹿、长乐、乐平、高阳等郡公衔。
武平四年(公元573年),高纬觉得等待已久的“名正言顺之机”已至,遂命使者将一杯毒酒送去了兰陵王府。
高长恭虽早有准备,但还是悲凉满怀:
“我忠以事上,何辜于天,而遭鸩也!”
他这一生,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皇室屠戮,逼着他学会隐藏自己,纵使再举步维艰,也得努力活下去;
战乱年代佞臣猖狂,更是迫使他在为国为民之道上,一步步舍弃自我,走向早已注定的结局。
他的悲剧收场,一部分原因是没能遇见一位明君,另一部分是因为被战场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忘记了君心难测。
如果高纬是明君,就不会因为一句话无端猜疑功臣,而欣慰于臣属心系家国;
如果高长恭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就不会因失言,错失自己小心翼翼行了三十载的这盘棋。
他以为,他的国是他的家,奈何终究只是以为。
身处乱局,人永远不能因为一时的成就而忘记自己身处什么样的大势,片刻的掉以轻心,都有可能让苦心经营的好棋变成错招。
无名无势之时,重在实力的累积、心性的磨砺。
而当功成名就之时,则贵在居安思危,谨言慎行,不忘初心。
思绪已然飘散,热血不再沸腾,高长恭望了这世间最后一眼。
他既因家国而生,那这条命,便也能为了家国的安定而舍去,终是不再犹豫,饮尽了毒酒。
弥留之际,耳畔似有熟悉的入阵曲,鼓点渐起,一声响过一声,响彻北齐的天空,响彻历史的苍穹。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