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红迷”，我坦承我现在已经看不懂《红楼梦》了。打开短视频平台，“红学”博主们都在告诉我薛宝钗娘俩如何处心积虑谋害林黛玉，贾母如何带领外孙女黛玉同王家姐妹明争暗斗，这和我熟悉的阅读方式完全不是一回事。换个频道看看《西游记》，他们又告诉我如来是邪恶力量的总瓢把子，菩提老祖才是隐藏的王中之王。

国家体育总局近日开会，明确提出把“饭圈”乱象治理作为当前紧迫任务抓紧抓实，与此同时，国羽和国乒的不少运动员纷纷解散粉丝群。看到这个新闻我有点回过味来了，原来“饭圈”文化已经无孔不入，那些博主口中的林黛玉和薛宝钗其实是被“饭圈化”，成为粉丝互撕的武器了。

“饭圈”，原本是娱乐圈的名词，意思是明星粉丝组成的圈子。这种组织成立之初是为演艺明星造声势、扩人气的。在互联网时代，饭圈发展出了一整套炒作的方法，比如刷流量、控评等。因为他们能带来流量，“饭圈文化”逐渐溢出娱乐圈，知名运动员因为同样具有明星般的影响力，体育界由此成为饭圈的另一聚集地。

就像人类创造出的很多事物一样，饭圈也在疯狂中走上了“异化”之路。现在的饭圈并非是粉丝的简单组合，已经成为有组织、专业化的利益圈层。这个群体产生之初是为了追捧自己的偶像，但当他们发展壮大到一定程度时，就已经有了“自主意识”，甚至开始试图反过来控制偶像。

他们有的贩卖偶像的周边牟利，有的在不同粉丝群体之间制造对立互撕，甚至直接攻击与自己偶像有利益冲突的运动员。巴黎奥运会乒乓球女单决赛，同属中国队的陈梦与孙颖莎上演巅峰对决，但众粉丝“捧一踩一”，陈梦赢得了冠军却被饭圈攻击。

对于这类现象，也有运动员出面呼吁自己的粉丝理性观赛，但饭圈并不完全听他们的。其实连运动员本身也在遭受饭圈“反噬”，包括樊振东在内的不少运动员，都遇到过隐私泄露，甚至粉丝闯进其入住酒店等情况。

当饭圈粉丝发现偶像与他们内心所塑造、投射出来的那个形象不是一个人的时候，还会对偶像本人产生仇视心理。比如赵丽颖的“粉头”就曾威胁，如果她再与另外一个男演员合作，饭圈将不宣传该剧，上演了一出粉丝“叛变反攻”的戏码。

如果说演艺界、体育界因为有明星效应而形成饭圈，还可以理解，但现在饭圈乱象已经从文体娱乐扩散到各个领域，比如电子产品和汽车，也都在“饭圈化”。打开手机和汽车博主的账号，评论区总少不了不同品牌用户之间的拉踩、攻击。创建用户粉丝交流平台，举办各种线上线下活动，本意是增加用户黏性，扩大品牌影响力。但如果控制不好，商业品牌的饭圈化容易成为恶性竞争的手段，成为公平合理竞争的阻碍。

饭圈现象产生、发酵的过程中，流量、尤其是流量带来的利益，是“育成”的关键要素。在国家体育总局的治理实践中，运动员纷纷解散粉丝群，等于关掉了某些人以流量取利的阀门。这一做法可以让运动员安心训练、比赛，免得被体育以外的事物打扰，同时一定程度上也清理了体育圈存在的功利主义渗透过重的现象。清正的风气对当下的体育系统至关重要，而让体育回归体育本身，是树立清风正气的第一步。

为什么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就容易产生“极化”倾向，进而发展出攻击性，这是社会心理学一个经典课题。当社交媒体出现后，这更加成为一个治理难题。解散粉丝群，只能说是治理饭圈乱象的第一步，想有效控制、乃至根治这一现象，还要做很多探索。而当下还在唯流量是图的人，都要思考一下能否承受“反噬”之痛。

（文/北京青年报评论员于永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