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日本埼玉的世预赛18强赛的“0比7”，无疑给中国足球的2024平添了耻辱的一笔，却意外成为了国足触底反弹的开端。70岁的克罗地亚老帅伊万科维奇并没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超能，但在加速国足血液更新、提携新人方面，显示出老辣的一面。国足三连败后收获两连胜的事实至少证明，国足并没有外界认为的那么不堪，伊万也为自己继续改造国足赢得了时间。

当中国足球临近2024赛季尾声的时候，伊万回到家乡克罗地亚西北部小城瓦拉日丁与亲友相聚。不熟悉的人很难想象，这位老帅在过去8个月的时间里，经历了怎样一段过山车般的历程。

在前任扬科维奇下课后不久，带队打过世界杯、熟悉亚洲足球且在中国职业联赛有过成功执教经历的伊万科维奇，便成为了中国足协选帅的主攻目标。伊万执教国足的具体薪酬不得而知，但据了解，数额与扬科维奇的差距不大，且合同中对各阶段的带队任务目标有具体的约定。换言之，对于类似“无法率队从36强赛出线就下课”这样的条件，伊万是有心理准备的。老帅能够在短时间内接受所有合作条件，首先就是他非常渴望来中国执教。

事实上，当时伊万并非国足新帅的唯一人选，比他小9岁的前瑞士队主帅佩特科维奇便是其主要竞争对手。但伊万科维奇在选帅过程中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与信心。据了解，2011年离开山东鲁能帅位的时候，伊万就暗下决心，有朝一日一定要回到中国足坛执教的岗位上。在接手国足前的10多年中，他曾多次错过来华执教的机会。比如2012年底北京国安选定塞尔维亚人斯塔诺之前，伊万就曾被推荐给国安俱乐部。2014年底，亦有中超俱乐部向他抛出橄榄枝。

“是的，我非常喜欢中国，喜欢在这里工作，喜欢这里的一切。所以，即便当年离开山东队，我也有预感，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回来。因此当接到中国足协的邀请时，我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这是伊万正式接手国足后，做出的一番表态。

伊万愿意接手国足的另一个原因源于信心。这其中又涵盖两个层面，首先是他对自己执教能力、经验的自信，毕竟他带队征战过世界杯赛，在中超、亚冠赛场也取得过不俗的战绩。另外，就是对中国足球，包括球员的信心。“在我看来，中国球员的技术能力绝对不比阿曼队员差，但中国球员应该更加严格要求自己，要踢出真正意义的现代足球。既然阿曼队能够在客场取胜日本队，我们在面对强队的时候，为什么不能拿出取胜的决心和勇气呢？”伊万说。

但不得不说，伊万初来乍到时并不走运，率队首场比赛就被36强赛同组弱旅新加坡队逼平。“和一年前扬科维奇接手国足时拥有准备期不同，伊万一上任就直接带队打36强赛。给他熟悉球队、与球队磨合甚至试错的时间、空间都非常有限。所以国足36强赛踢得磕磕绊绊，也就不足为奇。”一位熟谙国足情况的人士如是说。

可以说，伊万与中国足协的合作毫无“蜜月期”可言。客平新加坡队、主场被泰国队逼平，最后在新加坡队的助力下侥幸闯入18强赛，国足36强赛最后4轮1胜2平1负的成绩并不理想，伊万上任不久就已陷入了信任危机。而18强赛中的“0比7”更是将他的信任值降到了最低点。“伊万科维奇是来骗钱的吗？”类似极端的声音此起彼伏。人们承认中国足球技不如人，但又找不到合适的吐槽点，所以只能将矛头指向伊万。

现在看起来，国足在7球惨败日本、主场多打一人被沙特逆转后，伊万科维奇团队仍被留用是现实和正确的选择。“0比7暴露了队伍在内部沟通方面一定存在着问题。加强、完善教练与球员、中外教练员之间以及团队其他成员彼此间的沟通，尽快打消不良情绪，确保全队备战思路的统一，坚信伊万是有经验的教练”，这是足协高层当时的判断。而且足协在是否继续留用伊万的问题上，也是广泛征集了各方包括球员的意见，甚至还组织包括部分中超球队主帅在内的专业人士进行了综合评议。最终，在修正执教层面错误的问题上，老帅也诚恳接受了各方谏言，这才有了随后的两连胜。

说到此，就要重提一段往事。曾经一度被排除在国足备战阵容之外的韦世豪，归队后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伊万的支持。在更衣室里，他曾号召队友们一定要坚决执行主教练的战术意图。中、印比赛前，随伊万出席新闻发布会的正是韦世豪，而比赛期间，大家都看到了张玉宁单刀赴会的同时，韦世豪后排加速冲刺，伺机补射的画面。“很高兴看到我们的球队空前团结。伊万通过备战与实战，渐渐找到了一些有特点的球员的使用密码，教练与球员之间的信任基础更加牢固。问题理顺了，成绩自然也就好起来。”这是国足一位队内人士的评价。

事实上，在中、沙比赛结束后，“伊万下课”的声音沸反盈天。但失利之夜，老帅并没有过多纠结舆论是非，而是留在酒店房间里，熬夜观看了同组巴林队与日本队的比赛直播。观毕比赛，他坚信国足即便很难在日本队身上取分，也完全有能力在其他对手身上取分。而从主场战沙特队开始，国足连续4轮取得进球，也是除日本队之外，本组唯一取得过连胜的球队。这一切都给了伊万坚持下去的理由。

输给沙特从大连返京后，伊万在一次朋友聚会期间曾被问道：“你会不会辞职？”伊万笑着回答道：“那从来不是我的做事风格。我不是要赖在某一个岗位上不走，而是因为，我在没有失去信心的时候，绝不会也不应该主动放弃。只要在这个岗位上一天，我就会满怀信心与热情工作，乐观地向前看。现在我已经开始为下一期集训做准备了。”

但即便率队取得两连胜，伊万的“下课”警报声也没有停响。不得不说，外界有关伊万科维奇执教能力“非黑即白”的评价，也从一个侧面映衬出当下中国足球的浮躁。三连败不能说明伊万一无是处，两连胜也不能证明他找到了什么灵丹妙药。在这一年里，国足连同伊万先抑后扬的表现，证明中国足球并非外界形容的那般不堪。而舆论对伊万的评价之所以有所改观，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在加速国足年轻化进程方面，显示出独到的一面。

从3月下旬首次带队集训，至11月率队打完与日本队的二番战，伊万科维奇累计征调过14名“新人”，11月集训时，入队的“00”后球员多达7人。其中，拜合拉木、谢文能、胡荷韬、蒋圣龙、朱辰杰纷纷竞得主力位置，也就是说，年轻球员已占据国足主力阵容的半壁江山。拜合拉木从36强赛国足末轮客战韩国队比赛中饱受诟病的“糙哥”，变成国足18强赛首胜的进球功臣，正是得益于伊万对于他的大胆起用。现在看来，伊万舍弃一些不具备现代足球能力的球员，以及入队意愿不够强烈的老队员，甚至个别状态下滑的归化球员，不失为明智之举。

中国足协主席宋凯12月探望U17、U21两支国字号男足梯队期间曾表示，国字号球员要为足球行业从业者特别是年轻球员树立榜样。而伊万对年轻球员的大胆起用，也与当下中国足球着力夯实青训基础，加速青少年人才精英化进程的战略思想相契合，给国字号各队及职业俱乐部球队加速培养新人“打了样”。

在这种统一思路的指引下，2024赛季的中国足球青少年培养工作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中国足协相继获得U17亚洲杯预选赛中国队所在小组比赛及U20亚洲杯决赛阶段承办权；U16国足在日本籍主帅上村健一的率领下跻身明年决赛阶段赛事；由塞尔维亚籍教头久尔杰维奇率领的U19国足作为东道主在本年度内打了近20场高质量国际热身赛，为U20亚洲杯蓄力；U21国足作为名古屋亚运会适龄代表队，也在西班牙教头安东尼奥的率领下于今年下半年提前竖旗。

中国女足在去年相继折戟世界杯、无缘巴黎奥运会后，于新周期重新选用了外籍主帅，同时掀起了新一轮球员留洋潮。这实际上也是接下来中国男足“精英战略”应该追求的方向，当谢文能、蒋圣龙、胡荷韬闪光18强赛后，他们理应志存高远，寻求留洋机会尽快提升自己。

伊万率领的国足作为“龙头”，如果能够实现进军世界杯的目标，势必会给各级国字号球队的发展注入“强心剂”，这也令2025年的中国足球有了更大的期许。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肖赧
编辑/王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