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在南方
这天清晨看到聂鲁达一句诗:我要像春天对待樱桃树那样地对待你。忽然想起樱桃,此时的樱花正盛,一种粉红,一种粉白,粉白好看,傍晚看尤佳,分外惹眼,若树下站着姑娘,总是意惹情牵,能想到好事,好像莽汉那时也要心思柔软。
樱花树只开花,不结樱桃。樱桃树开花,又结樱桃。从树形树色,两种树看上去区别不大,书上说都是蔷薇科,只有它们自个晓得分别。
樱桃不易得,在我老家方圆十几里,只有一树,在扇子窑。扇子窑地形如扇,三面环着小山,一户人家住在扇柄的地方,那树樱桃长门前。李时珍说:樱桃树不甚高,春初开白花,繁英如雪。叶团有尖及细齿。结子一枝数十颗,三月熟时须守护,否则鸟食无遗也。
那人家的哑巴姑娘持长竹竿看护,鸟来,她出不了声,只是将竹竿在石头上一磕,鸟飞。我们小孩儿没到树下已经垂涎三尺,等看见她,就有些不好意思下手,围着树转啊转。忽然,她呜啦一阵儿,拉下樱桃树枝,这简直是恩宠,我们立刻围上去……
没过两年,哑巴姑娘嫁到几十里外的地方,这般,樱桃红时,我们偷摘时,常常让主人撵得满山跑,就念起哑巴姑娘的好,可很少看见她。
不想,有一年走亲戚,她忽然从河边跑到面前,不停甩水淋淋的手,又将双手在腋下擦干,拉着我,又指着不远处的房子,她身边的一个小孩儿“翻译”说:“我妈让你到屋喝水……”我比划着说,还要赶路,回来时再来。终是没去,现在想想真不够娘家人!
樱桃之香在于清晨,这个体会来自多年前我在二姑家小住时。二姑家离老家六十里地,地势矮多了,常常是她家的麦子晒干磨了面蒸了馍回娘家,我们那里的小麦还没黄。她那里樱桃树很多,光是山墙外边就有好几树。那天清早,我在山墙外洗濑,水是山上引来的泉水,忽然樱桃之味丝缕而来,甜但有些青气,好像还微微辛辣,抬眼看,红了樱桃,那个时刻,好像有些动人。
多年之后,忽然在电影《云上的日子》看到一句:“樱桃树若能吃樱桃那该多好啊。你就像自给自足的树。”忽然心醉,想到那年的清晨,华枝春满,果然果敢。
世上所有果树都不吃果子,可它们结果子,比拟人的话,可当抒情看,似乎,没有人能比拟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