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88岁,过了88个端午节了。8岁以前的端午节记不起来了,8岁以后80个端午节,我还是回忆得起来的。
解放前,父亲是个皮匠,给人鞝鞋,靠一双手谋生。在兵荒马乱的年代,生意十分清淡,糊口都难,哪有心思过端午节。过节的那一天,在小贩那儿买三只粽子,一家人也就算过了个端午节。
新中国成立了,市场活跃起来了,父亲的生意也好起来了。到端午节前几天,母亲舍不得买粽箬,就起早到南门过摆渡到湖滨草滩上打粽箬,来回三十多里,辛苦一天,也就是为了省几个钱,包上四五斤米的白粽子,好让全家人过回端午节。
父亲还给我买了彩线,说是叫“百索”,给我手脚和脖子都系上,说是可以避灾祸、保安康。父亲还把从小贩那儿买的一只鸭蛋放在妈妈编织的红线网兜里,给我挂在胸前。
端午节那天早上,我们一家坐在一起,剥着母亲包的粽子,蘸着白糖,吃在嘴里,甜在心里,感觉尝到了世上最美好的食品。
1958年的端午节我是在南京部队度过的。我们部队驻地在南京玄武区,居委会为了让我们过好端午节,端午节前一天,组织五六位大姐大妈一早带着粽箬来到我们连队,为我们包粽子。大姐大妈们有说有笑,不到中午时分,二百多只粽子就包好了。
我们吃着百姓给我们包的粽子时,感到一股军民鱼水情,比蜜还甜。
1958年六月和七月两个月,我所在的南京军区警卫连,先后两次押解罪犯到青海省格尔木劳改农场。后来上级指示,全体官兵不回南京,长期留守在格尔木劳改农场,看押农场劳改犯人。
格尔木没有过端午节的风俗,更谈不上吃粽子。
有一年,和我一同参军的战友,探亲回部队,从家乡高邮给连队带了四十多斤粽箬。连队没人会包粽子。端午节那一天,炊事班的事务长想了一个办法,把粽箬洗净,铺在笼底,倒上大米,上面再覆盖一层粽箬。当米饭蒸熟时打开笼盖,一股粽箬的清香扑鼻而来。西北地区的战士从来没有闻过这个味道,也没尝过这样的美食,都赞不绝口;我们江苏的战友生活在千里之外,尝到了家乡的味道,都十分高兴。
1963年我从部队退伍回到家,结了婚,生了三个儿子。多年后,又娶了三房儿媳妇,生了三个孙子和一个孙女儿。
改革开放了,人民生活有了很大改善,端午节越过越好。去年,我们家按照传统风俗,四代同堂十四口人,欢欢喜喜吃着我摆设的家宴。我为孩子们操办了十二红:红烧肉圆、红烧黄鱼、青椒炒长鱼、炒红苋菜、盐煮河虾、油爆花生米、糖醋红萝卜、流油的咸鸭蛋,等等。散席后,老伴还为各家准备了一份大礼包:三十只咸鸭蛋、四十只包有咸肉、香肠、蛋黄的粽子。孩子们拎着大包小包,欢天喜地各自回家。
年复一年,生活越过越甜。我要把今年端午家宴办得更好,让孩子们更加开心。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