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芳菲日,正是儿郎读书时。每年的世界读书日都是读书人的节日,而肆虐全球的新冠疫情让更多的人有空闲拾起书本,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随风潜入,让我们重新认识到阅读的意义。
回忆年少时,贫瘠的山乡难得有书,患有“读书饥渴症”的笔者把能借到的书都看遍了,最大的理想是长大了当新华书店营业员。这种爱读书的基因得益于耳濡目染的文化传承。老家临近桐城,离大名鼎鼎的桐城派发源地不远。在老家的小镇上,标志性建筑是河边的一座三层楼高的青砖塔,是清朝留下的,上面刻着三个大字—“惜字亭”。老人们说,古时候人们烧有字的东西,家里不能烧,要拿到惜字亭边烧才没有罪过。正是因为有这种尊重文化、尊重文字的民风和传统,我们那出了一些文化名人,如赵朴初、朱光潜、张恨水等。中国人认为字是神圣的,对字纸有特别的情结。《颜氏家训》上说,读圣人之书,应严肃恭敬相对。“惜”是敬是止是仁是义,说到底是对文化的恭敬与珍视。
长大后游历世界,发现世界各地对书籍、对文化的尊重与珍视是共通的。在欧洲,人们对书籍的珍视体现在各地的古老图书馆中。放眼欧洲,许多城市和大学里,有着数百年甚至上千年历史的图书馆并不鲜见。瑞士的圣加伦修道院图书馆是欧洲最古老的图书馆之一——从公元760年开始,圣加仑修道院的修道士们就开始用羊皮纸抄写经文,以便诵读、保存和流传,到9世纪晚期才积累300册藏书。在欧洲大陆最北端,芬兰国家图书馆从380年前的20本藏书发展到如今尽收全芬所有文字读物……漫步保持着中世纪城市风貌的捷克首都布拉格,各种风格的古老建筑让人应接不暇,但美轮美奂的斯特拉霍夫图书馆依然是最打动旅人的地方之一。这个“世界最美的图书馆”有850多年历史,从建筑样式、布局展示到馆藏珍品,都令人叹为观止。
阅读,不仅关系个人成长、民族进步,也关系中国和世界的互动与塑造,关系人类文明的沟通与成长。一部《马可·波罗游记》尽管争议多多,谬误多多,但引发欧洲人对东方文明的向往却无出其右。随着东西方文化交流的加深,18世纪时欧洲出现持续百年的“中国热”,各国争先翻译出版《老子》《论语》等东方经典,对东方文明理念的倾慕尽写在伏尔泰、莱布尼茨等哲人的书中,对中国瓷器、园林等的狂热物化在普鲁士、奥匈帝国等的王宫之中。不过,随着19世纪初《马嘎尔尼游记》风行欧洲,暮气沉沉、民穷武弱的清朝帝国真实地呈现在欧洲人面前,欧洲“中国热”烟消云散,再次回潮已是200年后的21世纪。
两三年来,新冠疫情不仅改变人们的日常生活,也在悄然重塑阅读出版行业生态。一方面,读书的人多了起来。西班牙《世界报》网站近日报道,疫情中西班牙人的阅读量呈惊人的增长趋势,64.4%的该国人在去年将读书作为一种休闲方式。另一方面,实体书店自救式的“直播带货”,“云阅读”“云听读”“云分享”的流行,各国图书馆线上资源的开放。这些都是阅读生态圈的新变化,而不变的依然是阅读的本质:帮助人们在动荡的世界里增强心灵韧性,开启生命智慧。
读书,不仅能够探寻自己的文化根脉,也可放眼世界的辽阔、文化的多样,“增加了对人类生活中悲欢离合的感触”。一杯茶,一本书,斜靠沙发,徜徉书乡很快就让自己远离喧嚣进入另一个境界,那里有暗香浮动,那里有柳暗花明,那里有潮起潮落,那里有怆然叹息……记得,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马尔克斯去世前夕,笔者刚刚读过年轻时死活读不进去的《百年孤独》,领悟到这位天才文学家魔幻般伟大;当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时,笔者又恶补了其系列作品,领略了东方“高密版”魔幻,其共通之妙,只有读书人才能意会。
读什么、怎么读,折射的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精神状态与发展潜力。一些人读书瞄向“谋生之书”“成功之书”,冷落了经典和“养心之书”,不可避免地陷入急功近利的浮躁与短视。有调查发现,中国古典四大名著名列“死活读不下去排行榜”的前10名。我们需要物质的现代化,更需要精神的现代化;我们不仅要仓廪实,亦需要有让灵魂停歇安居的港湾。
文/向长河(国际问题学者)
图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