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年代剧《父辈的荣耀》以二十多年的林业变迁史为背景，演绎了东北“三道沟”林场九二三伐木队队长顾长山一家不依赖血缘关系但却情谊深厚的家庭故事，在浓厚的东北生活气息里，展现了个人命运轨迹与时代价值相融合中，几辈林业人的坚韧品质与精神传承。

下面，就让我们跟随《父辈的荣耀》来看看这时代变迁的人间烟火气里，有哪些法律常识吧。

场景一

顾长山一家除了顾兆喜之外，其他孩子与顾长山夫妇之间是否形成法律上的拟制血亲关系呢？

顾长山作为九二三工队队长，对林场工友们情谊深厚、百般照料。1998至1999年间，陈兴杰的父亲陈尚友在伐木时意外去世，母亲黄小萍丢下他独自南下打拼事业，顾长山不放心便将他接回家照料并供其上完大学；梁凤勤是马晓云与前夫的二女儿，从山东姥姥家远道而来投奔母亲，而继父梁富宽与母亲马晓云却害怕被查出“超生”而下岗不敢认她，凤勤便一直在顾长山家中生活；刘自强母亲因难产去世，父亲刘玉良因倒卖野生动物、故意杀人被判刑，也将刘自强托付给顾长山。而顾兆成是顾长山妻子那存花与前夫所生，只有顾兆喜是顾长山亲生儿子。这个因“意外”而组成的大家庭在时光荏苒中经历磨难、不离不弃，他们都管顾长山、那存花叫爸妈，那根据民法典的规定，这四个孩子与顾长山夫妇是否是法律上的父母子女关系呢？

【法官释法】

顾长山一家作为重组家庭，人物关系是众多观众观剧中的疑惑。这里涉及拟制血亲的法律问题。拟制血亲是指没有血缘关系或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因其符合法律规定的条件，从而确定其地位与自然血亲相同的亲属。这种血亲不是自然形成，是法律拟定的，所以被称为“准血亲”或“法定血亲”。

根据民法典第一千零七十二条规定，继父母与继子女间，不得虐待或者歧视。继父或者继母和受其抚养教育的继子女间的权利义务关系，适用本法关于父母子女关系的规定。第一千一百一十一条规定，自收养关系成立之日起，养父母与养子女间的权利义务关系，适用本法关于父母子女关系的规定；养子女与养父母的近亲属间的权利义务关系，适用本法关于子女与父母的近亲属关系的规定。根据规定，我国法律确认的拟制血亲有两类，一类是在事实上形成了抚养关系的继父母与继子女、继兄弟姐妹；一类是养父母与养子女以及养子女与养父母的其他亲属。

顾兆成与顾长山之间是否形成拟制血亲，要看其是否成立继父子关系。从剧情脉络可见，那存花与顾长山再结婚时，那存花与前夫之子顾兆成尚未成年，因而顾兆成与顾长山形成了具有抚养关系的继父与继子关系。

陈兴杰、梁凤勤、刘自强与顾长山夫妇是否存在拟制血亲关系，要看是否成立了收养关系。民法典第一千零九十三条规定，下列未成年人，可以被收养：（一）丧失父母的孤儿；（二）查找不到生父母的未成年人；（三）生父母有特殊困难无力抚养的子女。第一千零九十七条规定，生父母送养子女，应当双方共同送养。生父母一方不明或者查找不到的，可以单方送养。第一千零九十八条收养人应当同时具备下列条件：（一）无子女或者只有一名子女；（二）有抚养、教育和保护被收养人的能力；（三）未患有在医学上认为不应当收养子女的疾病；（四）无不利于被收养人健康成长的违法犯罪记录；（五）年满三十周岁。第一千一百零五条第一款规定，收养应当向县级以上人民政府民政部门登记。收养关系自登记之日起成立。第一千一百条规定无子女的收养人可以收养两名子女；有子女的收养人只能收养一名子女。收养孤儿、残疾未成年人或者儿童福利机构抚养的查找不到生父母的未成年人，可以不受前款和本法第一千零九十八条第一项规定的限制。

关于刘自强，其九岁时，父亲刘玉良被判无期徒刑入狱无力抚养他，因顾长山夫妇、刘自强及刘玉良的坚持，派出所特批了顾长山夫妇收养刘自强。但严格按照法律规定，双方并不成立法律上的收养关系。顾长山一家已经有顾兆成、顾兆喜两个孩子，不符合收养人“无子女或者只有一名子女”的条件；自强生母虽已去世，但父亲被判无期徒刑仍在世，其不是收养法意义上的孤儿，不能被已经有两个孩子的顾长山夫妇收养。从剧情可知，自强父亲刘玉良向顾长山夫妇出具了书面《委托抚养书》，根据民法典第一千一百零七条规定，孤儿或者生父母无力抚养的子女，可以由生父母的亲属、朋友抚养；抚养人与被抚养人的关系不适用本章规定。因此，可以认为顾长山夫妇与刘自强形成了抚养与被抚养关系，并非收养关系。

至于陈兴杰、梁凤勤虽都是未成年人，但根据原收养法及现行民法典规定，陈兴杰已经17岁，在父亲去世后，还有母亲黄小萍；梁凤勤八岁左右，其有生母马晓云、继父梁富宽，他们并非是丧失父母的孤儿。同时，在剧中陈兴杰的母亲南下做生意、梁凤勤继父生母在林场工作，其父母可保障基本的生活来源，其父母并非有特殊困难无力抚养他们，而凤勤只是害怕被“抛弃”自愿呆在顾长山家，俩人均不符合被收养的条件，也未进行收养登记。顾长山基于责任担当以及对工友的情谊，抚养了陈兴杰、梁凤勤，但双方并未成立法律上的收养关系。

这段剧情背景是1998年左右，为原1992年收养法颁布实施之后发生，不管是刘自强还是陈兴杰、梁凤勤，与顾长山夫妇也均未形成事实上的收养关系。

场景二

顾兆喜失手导致王老板死亡，法院为何判其为故意伤害罪呢？

成年后的刘自强与顾兆喜共同做起了山货生意。当顾长山因心梗住院需要巨额手术费时，俩人迫切地想赚钱为父治病，并在陈兴杰母亲黄小萍牵线搭桥下认识了王老板。谁承想，王老板竟然是个骗子，不仅拖延支付货款，还企图卷钱跑路。在讨债的过程中，双方发生冲突，王老板一句“你爹死不死跟我有啥关系啊”彻底激怒顾兆喜，他抄起垃圾桶打在王老板头上，导致其死亡。全家为了兆喜能够减轻刑罚想尽办法攒钱赔偿，顾长山也拖着病体去跪求王老板家属的谅解。法院最终以故意伤害罪对顾兆喜判处刑罚。那么，法院为何判处兆喜故意伤害罪呢？

【法官释法】

顾兆喜被判处故意伤害罪后，有些观众认为兆喜只是失手使王老板死亡，并非故意为之，应该按过失致人死亡罪判才对；也有观众认为，此事王老板骗钱故意激怒兆喜，是他自找的，兆喜不应承担刑事责任。那么，对故意伤害罪法律上是怎么规定的呢？法院为何会判处兆喜故意伤害罪呢？

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对故意伤害罪进行了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犯前款罪，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本法另有规定的，依照规定。

从定义上看，故意伤害罪是故意地非法损害他人身体健康的行为，就伤害的严重程度而言有三种形态，即轻伤、重伤或死亡。其中，故意伤害（致死）是故意伤害罪的结果加重犯，以成立故意伤害为前提，是明知自己的行为会造成他人身体伤害的结果，并且希望或者放任伤害结果的发生，结果造成了死亡。行为人对伤害行为故意，对死亡加重结果具有过失。

从剧情发展脉络看，顾兆喜当时已满18周岁，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其被王老板激怒后用重量和体积较大的垃圾桶砸向王老板的头部，他明知自己的行为会造成他人身体伤害的结果，并且希望或者放任伤害结果的发生，具有伤害王老板的主观故意，非法损害了王老板身体健康并导致其死亡的结果，故法院判处其故意伤害罪。在案发后，顾兆喜能够自首、坦白，积极救助、全力赔偿并取得家属谅解，法院也结合事件的起因减轻了对他的刑事处罚。顾兆喜因为一时的冲动给自己带来牢狱之灾，也因巨额赔偿款让本就经济困难的家庭雪上加霜。

在此提醒，犯罪行为的发生往往因小事处理不当引发，在日常生活中与他人发生纠纷在所难免，遇事要善于控制情绪、理性处理，切勿意气用事，一时冲动做出损害他人之事；同时，提高法治意识，在权益受到损害时，要及时报警处理或去通过法院诉讼解决，学会要用法律的武器解决矛盾、捍卫自己的合法权益。

场景三

顾长山引以为豪的伐木史，在现在的小学生眼里为何成了犯法呢？

在三道沟林场村民搬迁到城里后，学校组织小学生去山里林场参观，作为曾经林业劳模的伐木队队长顾长山带领工友自豪地给孩子们介绍九二三工队采伐的光辉历史时，却被学生们当场质疑砍树不环保，并称他们是“坏人”，是砍树的“光头强”，应该报警抓起来。曾经的荣耀与功勋竟成了孩子眼中的反面教材，这让砍了一辈子树的顾长山一时不知所措。那么，顾长山为何会被孩子们称为“坏人”“光头强”呢？采伐树木犯法吗？

【法官释法】

“光头强”是动画片《熊出没》里的伐木工人形象，对小学生来讲，顾长山砍树应该也和光头强一样就是破坏森林环境的“坏人”。那么，现在法律对砍伐树木有哪些规定呢？

民法典第九条规定，民事主体从事民事活动，应当有利于节约资源、保护生态环境。森林法第五十六条第一、二款规定，采伐林地上的林木应当申请采伐许可证，并按照采伐许可证的规定进行采伐；采伐自然保护区以外的竹林，不需要申请采伐许可证，但应当符合林木采伐技术规程。农村居民采伐自留地和房前屋后个人所有的零星林木，不需要申请采伐许可证。第八十二条第二款规定，违反本法规定，构成违反治安管理行为的，依法给予治安管理处罚；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刑法第三百四十五条第一款规定，盗伐森林或者其他林木，数量较大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数量巨大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数量特别巨大的，处七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第二款规定，违反森林法的规定，滥伐森林或者其他林木，数量较大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数量巨大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第四款规定，盗伐、滥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的森林或者其他林木的，从重处罚。

根据上述法律规定，除了法律规定的农村居民采伐自留地和房前屋后个人所有的零星林木不需要申请采伐许可证外，砍伐其他林木都需要林业行政部门批准核发林木采伐许可证，并需严格按照采伐许可证规定的时间、数量、树种或者方式进行作业，否则不仅需要承担民事责任、行政责任，还可能涉嫌盗伐林木罪、滥伐林木罪。

不同时代有不同的使命，顾长山们的时代，以伐木为引领的森林工业为国家建设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砍树伐木是光荣而伟大的事业；小学生们的时代，营林护林、限采禁伐是涵养生态、保护自然生态的新要求，砍树伐木可能会触犯法律规定。在剧中，三道沟林场被计划列入禁采区，并规划建设国家森林公园，小学生因不理解顾长山作为林场伐木工人伐木砍树是经过许可、是合法的，就误认为顾长山和“光头强”一样非法伐木。

在此也要提醒，林木不能随便砍，无证砍伐要处罚，没有取得采伐许可证采伐林木或超过许可证许可的范围及数量采伐都属于违法行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如果涉及采伐林木，不仅要申请林木采伐许可证，还要严格按照规定按计划有序开展，以确保合理利用森林资源、保护生态环境。

文/ 王慧敏（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