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常州市新北区孟河镇敬老院，一群七旬左右的老人平均每人每天竟消耗一斤大米。通过审计和多方数据比对，这一明显不符合常理的线索很快进入孟河镇纪委的视线。随着调查的深入，一起蚂蚁搬家式的“微腐败”逐渐浮出水面：2019年至2020年底，孟河镇敬老院工作人员利用负责采购大米的工作便利，先后18次通过虚增大米采购数量，虚开大米发票的方式套取资金。最终，该镇敬老院3名工作人员被立案处理。

聚焦养老机构管理领域这一群众反映强烈、“微腐败”易发多发的“小切口”，去年4月以来，常州市纪委监委在全市养老机构管理领域开展专项治理，向虚报、骗取、套领资金等“微腐败”宣战。截至目前，共排查问题线索72条，以第一种形态处置15人，立案14人，问责6人，问责党组织3个，追缴违规发放资金42万余元，以有力监督保障惠民政策落到实处。

96岁的抗美援朝老兵王兴大是入住新北区罗溪镇敬老院的第一批老人。老人身板硬朗、声音洪亮，唯一的“小毛病”就是血压有些高，需常年服用降压药。若不是专项整治，他和敬老院的其他老人根本没发觉自己的医药费补贴被动了手脚——2018年至2020年，罗溪镇敬老院工作人员周某利用负责购买老年人药品的工作便利，与“定点”药店串通，先后15次通过虚增药品采购数量、虚开药品发票的方式，把近万元补贴资金揣进自己的腰包。最终，新北区纪委监委给予周某记过处分，没收其违法所得；启动“一案双查”，就罗溪镇敬老院药品管理制度缺失等问题，对该镇社会事业服务和保障中心相关负责人进行问责。

“从查处的案件来看，问题都发生在基层，违纪违法人员都是基层党员干部，级别虽然不高，却对养老机构资金的管理和使用起着关键作用，‘小官涉贪’现象较为突出。”常州市纪委监委第五监督检查室主任朱秋卫分析发现，公办养老机构的供养经费使用是“问题高发区”，一些工作人员从敬老院生活需要的米、油、肉、小菜及日常用品中“打擦边球”，以“雁过拔毛”式“微腐败”，把惠民资金当成“提款机”。“‘毛’虽小，拔掉的却是群众‘最后一公里’的获得感，损害的是群众最直接感受的党风、政风。”

从厚厚一沓财务报表中发现“微腐败”的蛛丝马迹，并不是件容易事。“一些工作人员每次就‘拔’个几十元、上百元，从账面上看是平的，仅凭财务审计，很难发现问题。”新北区纪委副书记、监委副主任王奇告诉记者，第一轮对全区14家养老机构进行审计排查时，基本“无功而返”。第二轮，工作专班有针对性地选择大米、菜品、食用油、药品等物资采购、零用钱发放、车辆租赁使用等方面，开展大数据建模分析，既纵向比对历年金额增减变化，也横向对比分析同类物品采购金额等，从中发现不少异常问题。比如，孟河镇敬老院每年的零星维修费用达9万余元，而周边其他敬老院的维修费只有一两万元，而这背后则是多报虚报、中饱私囊。

五花八门的“微腐败”背后，暴露出制度的缺失和约束监督的乏力。常州市纪委监委分析发现，除了对公办养老机构的资金使用、物资采购、工程维修等方面日常监管不到位，面对快速崛起的民办养老服务市场，有关部门对民办非企业单位、公建民营养老机构缺少明确的管理要求，未按照公办、民办非企、公建民营等养老机构性质及实际运营情况，全面实施分类分层管理及绩效考核，相应的配套政策和监管措施还没到位。比如，新北区某镇人社中心工作人员具体负责该镇敬老院房屋维修工程时，收受承包商所送财物，在未对实际工程量进行现场查看核实、只通过第三方审计公司“纸面审计”的情况下便验收通过，导致工程款多支付4万余元。

一批案件的查处，也让基层执行管理层面的“宽松软”问题凸显出来。比如，金坛区某养老机构仅凭村书记出具的一纸证明，就顺利通过基层民政部门审核，将租赁房屋以自建房名义违规申领一次性建设补贴资金25.8万元。“‘重拨付轻监管’的现象较为突出，‘切蛋糕’的不管‘分蛋糕’，漏洞自然就出来了。”常州市纪委监委派驻市民政局纪检监察组组长徐慧生说。

深化以案促改，常州市纪委监委将查办案件与堵塞具体制度漏洞紧密结合起来，强化典型案例警示作用，推动职能部门严肃整改，共向相关单位制发纪律监察建议书9份，下发提醒函1份，推动完善制度机制21个。

常州市民政局副局长杨铁坦言，随着国家对养老项目的扶持加大，民政部门的监管也在不断升级，但对养老机构管理领域屡屡发生的“微腐败”常感到“防不胜防”。聚焦专项整治找准的痛点、难点，去年10月常州市民政局、市财政局联合出台《完善常州市养老服务项目补贴的通知》，进一步加强对补贴资金发放的审核和流程管理。

聚焦“微腐败”易发多发领域，根据公办、民营养老机构的不同性质，常州市纪委监委监督推动建立养老机构米面、肉菜、油奶等易耗品采用集中采购机制、非现金结算机制，从制度层面斩断以权谋私的“黑手”。同时，深化大数据平台运用，探索开发养老机构管理领域财政补贴资金监管平台，实现补贴发放智能化监管，消除权力监督真空地带。

编辑/孙政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