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编剧、导演、老师……有着多重创作身份的徐浩峰,因其对民国武行故事的熟稔和迷恋,以及深厚的文学底蕴和强烈的个人艺术风格,创作了一系列独树一帜的武打片。在电影界享有一席之地后,徐浩峰受国家话剧院之邀重回戏剧舞台,执导的人生第一部大剧场话剧《搭手飞人》,也格外受到关注。
《搭手飞人》根据徐浩峰发表在《收获》杂志上的小说《白俄大力士》改编。与他的大多数电影一样,依旧以民国时期天津武行的面子与里子、规矩与破局,将一段充满“纪实感”的武林往事娓娓道来。但徐浩峰以往作品的名字都很通俗易懂,而《搭手飞人》一改《白俄大力士》的直白,换成了对于大多数观众来说较为陌生的武术界术语。
“搭手”实际上本是练摔跤的术语,后来练武术的人也会模仿摔跤手法“搭手”比武。而“搭手飞人”是指双方一搭上手,其中一方就将对手打飞。在剧中,“搭手飞人”一方面是指当时天津武行的人为了让对方输得心服口服,因此决定用摔跤的手法跟洋人比力量;另一方面则把这个武术术语艺术化,暗示剧中“有情人未成眷属”的人物关系。
《搭手飞人》中的冯梦临和生万物,如同《一代宗师》中的叶问和宫二,虽然内心彼此欣赏,暗生情愫,但都恪守情感,发乎情止乎礼,未能相伴相守,留下终身遗憾。冯梦临的妻子难产而死,但因为冯梦临曾许下不再婚娶的誓言,所以即便后来他和生万物有了情愫,也没有娶她,而只是收了生万物“借种”生下的儿子为徒。“搭手”而未能“携手”,这段令人唏嘘的情感,和人世间的一切无奈与遗憾一样,让人感伤也有所感悟。
剧中两位主演公磊和翟冠华的表演也可圈可点,演出了表面克制内敛,实则静水流深、汹涌澎湃的复杂情感。而无论是《一代宗师》中宫二所言“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还是《搭手飞人》中冯梦临提到的“爱天地,爱万物,也能爱上人”,都体现了徐浩峰对于人物情感和精神世界的独特表达。
大家熟悉的香港武打电影,往往靠剪辑和特效制造出令人炫目的打斗场面;但徐浩峰的新派武侠电影之所以独树一帜,因为有着武学功底和人文精神的他设计的武打动作,讲究干净利落、拳拳到肉的写实打斗,把握住了现实环境中武打场面的真实性,以现实主义笔触还原出当时人物的行为方式和精神状态。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武打风格,徐浩峰可以不借助电影特效手段,将实打实的武打场面搬上戏剧舞台,给人以更加身临其境的逼真之感。《搭手飞人》中的武打场面并不多,也没有电影里那种势均力敌你死我活的激烈较量,基本上是实力悬殊,点到为止,重在体现故事情节和人物命运。
相比起1916年民国时期天津武行充满爱恨情仇的传奇故事,剧中另外一个时空,关于上世纪80年代老电影厂的故事则显得有些单薄。这条当代故事线基本围绕一位被怀疑是小偷的老电影厂职工子弟和看守他的保安之间的对话展开,本身内容有些支离破碎,而且常常打断情节更为吸引人的民国故事的连续性。原本应该给整个作品加分的舞美、灯光、道具、服装设计,也并未能衬托出两个时代的气氛和质感,反而显得舞台整体视觉比较粗糙,让人感到审美不够满足。
隔行如隔山,戏剧和电影虽有相通之处。但舞台语汇和镜头语言则各有各的表达特点。徐浩峰用了十年的时间,才在电影行业摸索出了自己想要探寻的方向,而在戏剧之路上,他兜兜转转才刚刚启程,不用着急一上来就要在其中体现“哲学体系”,凭借着深厚的艺术积累和学养修为,必然会打造出属于他的戏剧江湖。
文/王润
来源/北京日报客户端
编辑/贺梦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