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周日的傍晚，在海拔1千多米的贵州省雷山县白岩村，一群来自天南海北的村主任、村书记在结束了七八个小时路程，积极地投入了一场讨论。
“或许学习跟实践有一定的差距，我现在进入‘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阶段，不知该如何解决？”来自陕西宝鸡市陇县天成镇铁塬村的村主任高志杰率先提出自己的困惑。
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阿鲁科尔沁旗天山镇前岗台村村主任赵树峰接着说：“我们的小米品质很好，但是无论从电商平台销售还是从上级帮扶后的结果看，我们的好东西始终没有卖出好价格，怎么办？”
“我们村有种养殖，不知道可不可以与旅游结合，突破村民的收入瓶颈？”湖南省岳阳市汨罗市白水镇唐山村村书记吴限也在为如何帮助村民增收发愁。
或是种养殖业发展，或是文旅产业发展，亦或是及乡村综合治理，聚在一起的村书记们提出了自己的困惑。全国人大代表、湖南省娄底市新化县维山乡水口村党支部书记陈梦林说：“乡村振兴就是一个提出问题和实现梦想的过程。我期待在未来两天，能够和大家一起寻找并找到答案。”
村书记们此次不远万里的相聚，为的是参加由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北大国发院公益委员会、北大社会行动与创新实验室（SAIL）共同主办，为期三天的“乡村振兴·村长工作坊”第二期的现地教学模块。
北大国发院公益委员会会长刘京（左二）；北大国发院教授王超（左一）；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执行副理事长刘文奎（左三）与村书记们现场交流
国发公益 国家智库+企业家精神赋能乡村振兴
作为背靠北大国发院，致力于服务乡村发展带头人的专业化交流研修平台，“乡村振兴·村长工作坊”从人才培养与资源对接两方面入手，探索乡村发展的创新模式，打造具有可持续性与可复制性的乡村发展样板，并在推动乡村建设的同时，为国家乡村振兴政策方向提供参考与建议。自2021年发起以来，“乡村振兴·村长工作坊”已经开展了两期培训。此次活动是第二期培训的第二个教学模块，来自全国的近百位乡村发展带头人报名参加。最终，25名优秀学员来到贵州参与第二阶段——现地教学模块的课程。
“在第一阶段的课程中，村长们在北大校园内聆听到张维迎、周其仁等多位知名经济学家的课程及案例分享。这是国家智库专家直接参与乡村振兴的重要方式。”北大国发院公益委员会秘书长余毅介绍，“同时，国发院公益委员会赋能乡村振兴的另一方式就是企业家精神的传递。正如国发院教授张维迎给村长们讲课时谈到的，乡村发展带头人其实就是本村的企业家，非常需要企业家精神。企业家决策不是简单的基于数据的‘科学决策’，更非简单的流程复制，而是结合实践知识和企业家精神的创造性决策。我们的公益委员，很多就是企业家和创业者，作为优秀的商业人才全程参与‘村长工作坊’的每一个教学及交流环节，就是在以企业家精神为村长们赋能。这也是‘村长工作坊’不同于其他项目的一个重要特点。”
在本阶段现地教学的环节中，学员在公益委员的陪伴下，来到具有典型性并且正在发生变化的项目实地，通过细致的考察、充分的交流、经验对比与借鉴，激发学员自身的思考与行动。“现地教学更加侧重两个方面，一是行动学习，二是社群构建，在这一阶段，学习将变得更加灵活、更加多元、更加网络化，充满了点对点的相互启发过程，因此带入自身经验、参与团队讨论、碰撞集体智慧对于学习效果至关重要。”北大国发院博士后许睿谦作为此次活动的课程研发团队核心成员介绍。
据悉，此次现地教学活动以“乡村可持续发展”为主题，并在此框架下划分三个细分主题，包括种养殖业发展、文旅产业发展及乡村综合治理。学员及公益委员根据自身情况选择细分主题，共同研讨。
技术更新机制革新文化创新 乡村案例探索可持续发展路径
作为现地教学的一站，海拔1386米，由三个民族45户人家组成的小村庄——脚尧村，成为“村长工作坊”深入研究的案例之一。八十年代，老村长吴秀忠自费上省农科院学习技术，在田里试种，大幅提高水稻产量，之后又成功引进折耳根、魔芋、水果等经济作物。近年来脚尧村引进技术培育出了品质上佳的“脚尧茶”。种植技术的更新为脚尧的发展做好了铺垫，经营模式及分配机制上的改革则为产业可持续发展保驾护航。脚尧村目前建立起了“企业+基地+农户”的经营模式，以及“5311”分配机制，即盈利五成用于滚动发展，三成用于全体农户分红，一成作为村委会公共服务的运转保障，一成投入品牌推广。截至2022年，脚尧村的人均收入已达到2.53万元，成为贵州省首批小康村。
发展中草药材天麻产业和特色文旅产业的雷山县西江镇对于乡村的可持续发展有更多探索。西江拥有适合种植天麻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天麻种植的引进充分利用了传统种植农闲时间的剩余劳动力，有效实现农民增收。在外闯荡十余年的袁震为把家乡的天麻种植做大做强，打通下游产业链，把天麻制作成深加工产品，提高附加值。此外，袁震抓住和广东省帮扶合作的机遇，不断向发达地区学习，升级技术，开发产品，做好资源整合。去年，西江镇的天麻产业带动700多人就业，人均季节性收入达到4000多元。
文旅产业发展方面，西江凭借完整的苗族文化根基，以及符合市场的管理机制，打造了一个国家4A级景区——西江千户苗寨。景区通过门票共享、市场共享、文化同创、社会同治和风貌统管等手段，以及以人为本，市场导向的经营理念，做到了文旅产业的可持续发展。在村长工作坊抵达当天，景区内接待了约1.5万人次游客。
案例的学习让“村长工作坊”的学员以及公益委员会的委员们深受触动，各个小组展开了热烈讨论。种养殖业发展小组代表认为，脚尧村的发展是典型的“技术改变贫穷”，村书记身先士卒的模范带头作用，以及全村持续学习的能力是村庄发展的源动力；文旅产业发展组代表表示，文化创新是关键，而要进行文化创新就必须具备商业思维，拥有活化市场的能力，实现共享共赢；乡村综合治理组组员认为，乡贤在乡村振兴的过程中可以发挥出重要作用，他们的眼界与资源能够帮助解决乡村产业发展的“痛点”。对于乡村领导者应该思考如何改乡贤营造良好的经营环境，帮助他们解决问题树立信心。
“村长工作坊”学员及公益委员在西江县交流学习
“乡贤固然重要，但乡村振兴的项目中最关键的人是村长或村支书。”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执行副理事长刘文奎在交流中说，“乡村发展最需要的人才就是村里的第一带头人。人才就是‘1’，有了‘1’之后，社会、企业等资源才会跟着来，才会有无穷的发展潜力。”
成果初显 “村长工作坊”助力云上白岩跨越式发展
“第一阶段从北大国发院学习回来之后我觉得自己特别有北大的精气神。作为村支书，我背负了一种责任和重大的思想。去年全村收入突破126万，现在民宿已经完成一期到四期67间的建设。这其中有一些还与当时在北京学习时建的模型有关。回来之后，我已经完成模型的三分之一，希望不久的将来能把剩下的三分之二也尽快完成。”“村长工作坊”学员白岩村村书记唐文德介绍。白岩村四季云雾环绕，褐色的吊脚楼掩映在青山梯田之间，被誉为“梯田托起的村庄”。2016年以来，白岩村成立专业合作社发展茶产业；打造“白岩分享村庄”项目和模式，成立雷山县白岩梯田部落旅游专业合作社发展民宿产业。目前，白岩村通过“企业+村集体+农户”的合作机制、共同富裕商业模式，以及少数民族特色村寨乡村旅游建设，已经打造出了一个体系化的“民族文化+乡村振兴”模型。唐文德透露了他的“小目标”，希望2025年村人均收入可以达到25000元。
圆桌论坛模型共创 共话乡村产业可持续发展
在此次现地教学活动中，雷山县委常委、副县长范存会，雷山县农业农村局副局长李将武，雷山县乡村振兴局副局长彭茂申，曾参与白岩村乡村振兴项目的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执行副理事长刘文奎，北大国发院公益委员会会长、公益时报创始社长刘京，以及北大国发院教授、社会创新与行动实验室（SAIL）创始人、公益委员会学术会长王超老师共同参加了乡村产业可持续发展圆桌论坛，就乡村综合治理、产业发展经验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进行了交流。范存会作为北大国发院校友，对贵州农村的经济发展问题有着深刻的理解。“贵州农村虽然打赢了脱贫攻坚战，但贵州的经济基础薄弱，农民返贫只需要一场病，雷山县要守住这片已经打赢的阵地，需要踏踏实实地去落实产业规划。有了产业，人才才会回来助力乡村经济发展。”王超教授进一步表示，乡村很难独自振兴，无论是发展产业还是吸引人才，一定要与城市一起融合发展。
在整个模块最后的共创与总结中，王超教授带领全体学员与公益委员分析了当下的时代特点。他表示：“我们现在处于剧变时代，具有多变性、不确定性、超级复杂性和模糊性的特点，原有的工业化时代的线性发展规律已经不再适用。只有打破传统思维的束缚，营造共创的生态系统，以迭代思维，不断试错不断修正，才能最终探索出一条适应乡村产业可持续发展的新途径。
王超教授讲解剧变时代的原型迭代过程
为了让学员们更加深入地理解理论，王超教授带领学员及公益委员分组共创，搭建模型。每个小组首先讨论出一个原型，也就是一个需要实现的目标或解决的问题。之后，通过充分组内讨论形成解决方案，并不断反思调整优化方案，形成迭代方案。方案完成后，全体组员以现场演绎的方式，展示本组的原型及迭代过程。三个组分别拿出了网络直播销售农产品，以及打造高品质农产品品牌的方案，最终文旅产业组凭借依托佛教文化发展文旅产业，将“鸭舍”变身网红咖啡馆，并升级为文旅综合体的整套模型获评为最佳方案。
学员及委员分组讨论发展原型及迭代方案
“这次讨论让我们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共创’，整个讨论过程也非常热烈、每个人都很积极，讨论的都是我们心中的困惑，身边的问题，这个过程对我很有启发。”河北省张家口市怀来县横岭村村书记高鹏说。“王教授讲的非常好，山村致富，一定要勇于试错，快速行动，不断修正最终才能建立起可持续发展的机制。”山东省泰安市岱岳区北高北村第一书记武瑞总结。“很多村庄都拥有小米、西瓜、蔬菜等特色农产品，今天的讨论以及这几天的学习，对我来说收获特别大，希望回去后我也能建立起村集体建立品牌、打通物流，做到可持续发展。”河南省洛阳市孟津区送庄镇镇长田继国感慨。
“每一个村庄都有自己不同的发展模式，‘村长工作坊’正是在以一种创新的方式帮助乡村探索适合自己的独特发展之路。”北大国发院公益委员会会长刘京在采访中总结。“‘村长工作坊’链接北大的学术资源、文化资源，以及国发院的企业家校友资源，以陪伴成长的方式让村长与企业家充分交流，以不同的视角思考共同的问题，在交流中相互启发，共学、共创，带领乡村发展带头人打开视野、打破局限，挖掘出各自村庄的潜力和优势，并把优势做大做强，实现乡村振兴。”
北大国发院“乡村振兴·村长工作坊”第二期学员及公益委员会部分委员在白岩村合影
在活动结束前的总结会上，湖南省娄底市新化县维山乡水口村党支部书记陈梦林特意演唱了一首《感恩的心》来表达她的激动心情。“此次活动让我有很大收获，在这里我找到‘笃定前行的力量’。”陈梦林如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