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人乐队有几个人？”仁科说，这是媒体记者最喜欢问他的问题。

队名叫“五条人”，但乐队成员只有两人，一名叫阿茂，另一名叫仁科。2008年，两人在广州组建五条人乐队，2020年暑期凭借热门综艺《乐队的夏天》爆火出圈。

说起仁科，你会想到什么？是《乐队的夏天》第二季中不受规则束缚、性格天马行空的五条人乐队主唱，是接受媒体采访时幽默感横生、言语表达通透清醒的段子手，还是总爱穿着拖鞋、看似随性自由的精神小伙儿……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相信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他一定是和“音乐”挂勾，因为有他出现的地方，基本都少不了五条人的音乐，以及那令人印象深刻的故事性歌词。

而在近日，仁科“变身”小说家，正式出版了自己的首部短篇小说集，取名《通俗小说》，已经在各个渠道开启预售。1月2日，其新书分享会在南京举办，仁科到场参加。

五条人主唱仁科出版小说集？换种方式去表达

分享会现场来了许多粉丝，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有人高喊：“怎么没穿拖鞋？”随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

仁科却是没有表现出任何“被冒犯到”的感觉，面对粉丝插科打诨式的调侃，他跟着一起笑。

新书开启预售前，身为作者的他还给自己录制了一段宣传视频，不改往日的幽默，甚至自我吐槽道：“仁科这个人犹犹豫豫，有很多小说写了不好意思拿出来，反正就是扭扭捏捏的。后来有一些东西他想把它扔掉，又觉得不够好，（最后）在编辑的鼓励下，我们得以看到这本小说。”

55条故事，汇集了仁科过去十余年创作的短篇。这些故事发生的场景，从南方小镇捷胜到海丰县城再到世界之都深圳。创作灵感来源于乐队走红前仁科和阿茂在城中村生活的那些日子，所遇到的人，所感受到的悲欢。打工仔、发廊妹、啤酒妹、流浪歌手……各色小人物轮番登场。

有读者评价，看完《通俗小说》后，觉得书里的每个人都是“仁科”。一段故事，开启的莫名其妙，结束的也很突然，所有人物的经历看起来既荒诞又真实。就像两年前那个属于乐队的夏天，来自民间的“五条人乐队”意外爆火，一次次被节目组淘汰，又一次次被观众复活返场。

仁科说，出版这本书，其实是有“自我怀疑”的，觉得文学创作需要一些浓厚的技巧，要达到一定的高度。后来他想到一个比喻，比如说在沙滩上，一个人走过去，会在上面留下一行足迹，人走的多了，沙滩上留下了各种脚印，这时候有人骑着自行车来了，也是走过去，但是留下的痕迹会制造出一些差异，“也许有另外一种文学的表达方式，不像我之前想象的那么浓厚，（我）可以尝试创作一下。”

书是书，歌是歌，《通俗小说》不是音乐的周边

出书之前，五条人乐队的歌词其实早已被文学圈注意到。

最为人熟知的是他们发行于2009年的音乐专辑《县城记》，其中收录了“道山靓仔”“李阿伯”“问题出现我再告诉大家”等12首歌曲，以县城里发生的奇闻轶事作为创作素材，借方言海丰话演唱出了“下里巴人”的小县城生活风情，不但获得了乐迷们的喜欢，还一度成为知识分子阶层点评的样本。

专辑发行的那年，五条人当选了《南方周末》评选的年度音乐人，乐评人李皖给的评价是：“他们用家乡土话歌唱着县城里的人和故事。地域如此之小，世相却如此之大。”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何平很早便注意到五条人的歌词创作。在《批评的返场》一书中，他写道：“县城，不只是文学的私属领域。”五条人，从《县城记》到《广东姑娘》，到《梦幻丽莎发廊》，再到后来的《故事会》，一路听过来，他们告诉我们什么事底层日常生活；告诉我们文学如何介入现实，介入怎样的现实。

这次在南京举办的分享会，何平也到场参加。评价起仁科的《通俗小说》，他表示：“读仁科的书不要作为音乐的周边来看。很多娱乐界的人，感觉流量不用掉也是浪费，所以就把流量往其它地方引流，把写书作为一个周边。”

“不能这样去看待。”何平认为，文学创作一定要有基本的人道主义，作者内心懂得体恤人心，“很多小说家没有这个能力，没有同理心，却去干了文学创作这件事情，是很可怕的。”

他认识的仁科恰好相反，“他其实是一位老小说家，2013年就开始写作。当时我在做文学栏目，需要找一些‘奇奇怪怪’的作者，显示出创作的不同（多样）。”早在那时，仁科就成为了他的重点关注对象。

“他身上有个东西，是我们这些作家所没有的”

仁科的小说和他的音乐有共通性，对待底层人物的关怀从来不是居高临下，而是平视，融入其中，这和他过往的生活经历有关。

他笔下的人物有卖盗版书碟的走鬼，还有一本正经地向旁人推荐“《人性的弱点》是好书”，实际上却大字不识的社会老大哥……他们是大时代背景下的小人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计和想法，看似无所事事却有着旺盛的生命力。

之所以能描写出这种市井生活的生动感，是因为它全部是仁科在五条人乐队走红前的生活。

书评人孙一圣认为，在这本小说里，仁科没有“知识分子”的优越性，他不是知识分子，也不是从生活里走出来的作家抑或歌手，而是一头扎进生活的人，这是一个作者难能可贵的品质。

看到仁科，诗人韩东想到了自己的年轻时代，上世纪80年代、90年代的整个美学风向和生活方式，“虽然我年长很多，但是如果说是一个同时代的人，也立志于写作的话，（我和他）会在行动和趣味上非常一致。”

“他身上还有个东西，是我们这些作家所没有的。仁科人很好，很柔和，共情能力很强，所以他的小说里会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不会站在道德制高点去评判这个，评判那个。”

仁科的小说会去考虑阅读的感受，是韩东特别欣赏他的一点，“现在很流行的一种（趋势），好像搞专业文学创作的，都不太考虑读者，不太考虑阅读。这里面是有区分的，你可以不考虑销量，不考虑读者，但是要考虑阅读。因为写和读是完整的过程。”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孙庆云

编辑/弓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