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4日正是上海单日新增阳性感染者数量的高峰期,北京航天中心医院组建的援沪医疗队接到支援上海的任务参与新冠肺炎病人的救治工作。一个多月来,他们在病房里见证了感染婆媳之间的相互扶持,感染母子的舐犊情深,也见证了老年夫妻的生死离别。5月20日,队员们收到通知,随着病房里患者人数不断减少,他们已经圆满完成了此次抗疫支援任务。“从酒店到医院横穿马路时,我们要留神看看是否有车通过,这也说明上海的疫情在好转了。这也是让我最高兴的一个场景了,这说明上海这座城市也处在康复之中了。” 北京航天中心医院援沪医疗队护士长马水亭说。
疫情高峰期驰援上海 接管上海第四人民医院16病区
“在新冠病房里,住着一对婆媳,儿媳已经80多岁了,婆婆更是百岁老人。我们一边照顾着两位老人,一边看着两个老人互相鼓励。后来我们知道,百岁老人的儿子多年前已经过世了,但儿媳这些年一直独自照顾着婆婆,婆婆住进医院时非常整洁干净,一看就是被照顾得特别好。”近日,刚刚结束在上海新冠定点医院支援任务的北京航天中心医院援沪医疗队护士长马水亭向北京青年报记者回忆说。
4月14日,通用技术集团航天医科所属航天中心医院组建国资委央企援沪医疗队奔赴上海支援,4月16日进驻到同济大学附属上海第四人民医院,参与新冠肺炎病人的救治工作。5月20日,队员们收到通知,随着病房里患者人数不断减少,他们已经圆满完成了此次抗疫支援任务。“其实我们都已经安排好到月底的值班了,但我们支援医疗队突然收到提前撤离的任务,也就意味着上海已经从疫情中逐渐恢复过来,这让我们感觉既意外又惊喜。”病区的执行主任唐铭说。
唐铭介绍,他们所管理的病区老年人比例很高,平均年龄在75岁以上,高峰时期约20%的病人在90岁以上。“有的老人感染新冠病毒来到医院后,心里很害怕,时常念叨着‘回不去家了’,这时我们就要一边治疗疾病,一边和患者沟通,缓解他们心理的压力。但另一方面,我们的医护人员也面临着很大的身心压力,几乎每个队员都瘦了,我知道的一位护士减重达16斤。好在随着上海疫情的缓解,病人越来越少,我们的队员也很坚强,大家挺过来了。”
在这里,医护人员们见证了感染婆媳之间的相互扶持,感染母子的舐犊情深,也见证了老年夫妻的生死离别。
唐铭回忆说,4月14日他们接到支援上海的任务时,正是上海单日新增阳性感染者数量的高峰期,“那几天每天新增的阳性感染者有两万多人,来到上海后我们就立即开始了相关的工作,并受到同济大学附属上海第四人民医院的邀请,接管了该医院的16病区。
百岁感染新冠老人经多次抢救脱险即将出院
与方舱医院不同,住在病区的患者多是有相应的感染症状,其中不少都是有基础疾病的老年患者,“有的老人患有严重的阿尔兹海默症,无法和我们进行沟通,还有一些老人完全失去了自理能力,需要我们格外关注、照料。”唐铭说,一些感染老人是由养老院转送来医院的,只留下了养老院的联系方式,医护人员多方沟通,尽力联系到老人的家属或照顾者,了解老人的既往病史。医护人员回忆说,还有的老人年纪大了,会耍小性子,不配合吃药,此时医护人员就会和老人聊天交朋友,给老人解释治疗的意义,确保老人能够配合接受治疗。
在这些患者中,还有两位百岁老人。其中一位老人身体状况不佳,在住院期间,经历了多次重大抢救。参与抢救的急诊科医生刘伟回忆说,老人相继出现过重症肺炎、呼吸衰竭、心力衰竭、肾脏衰竭等病情变化,“老太太几次都从鬼门关上被救回来,老人病情虽然多次反复,好在每一次都逢凶化吉。20日我们结束支援任务当天,老太太核酸检测阴性,预计很快就能出院,也是我们结束任务时最珍贵的礼物。”
另一件让刘伟印象深刻的事情发生在5月初,一天夜里,医院新冠感染病房19病区的一位88岁住院患者突发头晕、心慌等症状,值班医护检查后发现,老人的心率只有20多次,而且老人很快出现了抽搐、昏迷,状况极度危险。当时刘伟正在16病区值班,看到专家群里专家们正在紧急讨论老人的救治,作为急诊科医生的刘伟主动联系院方,参与到这位老人的抢救工作中,和上海四院的心内科专家等一起为患者进行了抢救。“这位患者在药物治疗无效的情况下需要紧急置入心脏临时起搏器,一般来说我们可以利用超声或X射线仪器来观察心脏起搏器末端电极是否抵达了合适的位置,可当时条件有限,我们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根据心电变化来给起搏器定位,最终我们成功了,心脏起搏器工作良好,患者脱离了生命危险。”
护士称没少品尝汗水的味道 为保持体力强迫自己多吃饭
病人的护理工作也是不小的挑战,护士长马水亭介绍,厚厚的防护服里很闷热,而为了阻止病毒传播,病房里不能开空调,天气一旦热起来,防护服里的医护人员会苦不堪言,“基本我们每个人都体验过汗水从鼻尖冒出来,流进嘴里的感觉,那种苦涩的味道可是没少尝。”
马水亭说,每次脱下防护服,都会发现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湿透了。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护士们还需要戴着双层手套,为患者们打针、输液、抽血,难度非常大。
护士郭蓓贝回忆了在病区工作时的一份时间表,早上5时许就要起床吃早饭,6时许就要出发去医院了,“因为时间确实比较早,感觉吃早饭时没什么胃口,往往吃个鸡蛋喝口牛奶就出发了。”到医院后,郭蓓贝需要更换防护服,和夜班的护士做好交接班工作,从8点钟开始在病区里工作,要到下午2点才能结束值班脱下防护服回酒店,到酒店往往已经是下午3点多了,我们需要先洗个澡,然后才能吃东西,这个时候就感觉不到饿了。”
郭蓓贝说,由于很累,往往吃不下东西。“后来发现自己一下子瘦了好多,就强迫自己去吃。因为瘦得速度太快了,我怕再这样下去会没有体力,没法完成自己的工作。”
照顾自己的同时,护士们还要注意每位老人的特殊情况,有针对性地给予帮助。马水亭说,有一位70多岁的老年患者,有严重的心衰症状,相关指标不到正常值的三分之一,随时有猝死的风险。“唐铭主任就为这名患者制定了一个精准治疗的方案,我们则按照这个方案积极执行。一周之后,这位患者的心衰指标接近正常值了。”
“也是在这一周里,我们跟老人不断接触,了解到他曾是一名老兵,还荣立过三等功,但是这些年因为心衰,住院治疗40多次,一直受着病痛折磨。心衰的患者需要尽量减少活动,为了照顾他,我们在他的病床边放了一把凳子,把尿壶这类必需品放在凳子上,这样老人有需要的时候伸一小下手就能拿到,避免老人下地活动产生的风险。”马水亭说。
护士李海建告诉北青报记者,有的老年患者内心会出现焦虑的情绪,此时就需要医护人员疏导他们的心理,让他们能够用更好的心态去面对病毒。有一次,李海建为一名老年患者送了饭,过了半小时她去看望患者时,发现老人的饭没有动过。“老人说没有胃口,不想吃饭,我觉得老人就是看到其他人出院了,她心里着急、想回家,我就陪着老人,鼓励她,告诉她吃好饭就有抵抗力了,就能更快战胜病毒,早日回家。后来我还跟后勤方面说,给这位老人做一份粥。”
李海建注意到,此后老人的心态好多了,“后来病房里住进了新的病人,说的上海话我听不太懂,老太太看到了就对新来的病人说,医护人员是北京来上海支援的,还帮着我们做翻译。”
感染老人无法见陪伴一生的老伴最后一面 护士:我很会安慰人 但那一刻我不知该说什么
最让马水亭感动的是一对感染的上海婆媳,婆婆已经是百岁老人了,“开始的时候我们没想到两个人是亲属关系,但我看到转诊单发现两个人来自同一个小区,就去问了她们,得知80多岁的奶奶是儿媳妇,100岁的奶奶是婆婆,这位婆婆非常干净整洁,一看就是平时被照顾得特别好。”后来马水亭了解到,百岁老奶奶的儿子已经过世多年了,过去这些年都是儿媳妇独自照看婆婆,即使两人一起住院,儿媳妇也在鼓励婆婆勇敢面对。“虽然儿媳妇也会帮助婆婆,但毕竟也是80多岁的老人了,所以我们将两位老人都视为没有陪护的病人来照顾,尽全力安排好她们的治疗和生活,保障他们的进食、饮水和翻身叩背都能达到效果。当然,儿媳妇的陪伴对于婆婆来说也很重要,因为两个人可以互相提供心理的支撑,亲属之间的鼓励效果比我们这些医护人员强大得多。”
唐铭说,实际上在病区里,有不少对同时感染新冠肺炎的亲属一起住院的情况,有一些家属在基本转阴之后,还主动留下来照看老人,等待老人转阴后一起出院。“亲属的照料和支持非常重要,能让老人恢复得更快,看到一家人的相互扶持,对我们的工作也是一份激励。”
但在疫情中,医护人员也目睹了部分患者不幸失去了相伴多年的爱人。
让郭蓓贝最难忘怀的是一名老奶奶。有一天夜里,病区里的一名患者需要抢救,大家忙着抢救患者时,郭蓓贝忽然发现这名患者旁边床位上躺着的老奶奶没有睡觉。抢救结束后,郭蓓贝走过去问老奶奶为何不睡觉,老奶奶的话让郭蓓贝顿时哽咽了,“她对我说,她的丈夫也在ICU抢救,可能活不过那个晚上了。老奶奶知道,她无法看到爱人的最后一面了,她对我说:‘我们在一起七八十年了,可是最后我们俩却不能见上一面。’”
回忆起这件事,郭蓓贝说话带起了哭腔,“我自己在老年医学科工作,日常工作中见过很多事情,我一直觉得自己还挺会安慰人的,但当时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就是静静地握着老太太的手,老太太一握着我的手,哭了出来。”
郭蓓贝照顾着老人,直到老人入睡。交班时,郭蓓贝跟换班的护士说,一定要多关注老太太的情绪。然而不幸的是,后来我得知老太太的爱人还是过世了,“我在驻地酒店的时候就很难过,觉得虽然我们也在努力,但是很多时候能够做到的事情还是太少了。”
后来,经过医护人员的努力,老太太顺利转阴出院,“老人家很坚强,虽然很难过,但在出院的时候还是拉住我们的手,主动和我们拍了张照片,对我们说感谢我们做的一切。”
上海在康复 横穿马路从“肆无忌惮”恢复到“小心翼翼” 占用病床数已不足高峰期一半
5月以来,上海疫情开始好转,单日新增感染者数量大幅减少。对于在病区工作的医护人员来说,感受更加明显。“病区的标准其实是50张床,最高峰的时候我们需要扩充到60张床,但是从5月中旬开始占用的床位就明显减少,到现在病区里的病床已经减到了30张床以下。开始的时候,我们的医护人员都忙得团团转,随着疫情好转,加上各方面工作更为熟练,大家的紧张感已经基本消失了。”唐铭说。
工作上压力减轻之外,更让北京援沪医护人员倍感欣慰的是上海街头的变化。马水亭表示:“我们从酒店坐大巴来医院,停车的地方到医院要横穿一条马路,最开始的时候,整条马路上没车也没人,就好像马路是为我们单独开设的一样。可最近在横穿马路时,我们要留神看看是否有车通过,否则就有可能被撞到了。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肆意过马路了,但这也说明上海的疫情在好转了。这也是让我最高兴的一个场景了,这说明上海这座城市也处在康复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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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屈畅
编辑/王朝
校对/项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