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后又逢老《茶馆》是人艺的传统,大年十三,“镇院之宝”再登舞台,纪念老舍125周年诞辰,也以火爆的票房印证着经典常新的力量。龙年首演后,《茶馆》总场次来到735场,一部作品如何在前辈艺术家集体智慧的基础上传承60余年,几位“老茶客”在演出前聊了聊。
“戏越精彩越难演”
一个大茶馆,三教九流小社会,作品中不仅刻画出旧时代的黑暗与痛苦,更暗示了新时代对当时民众的迫切性,诙谐幽默的京味儿道出的是中国人的智慧和百年前的风土人情。对此,复排艺术指导、秦二爷的饰演者杨立新表示:“话剧舞台的空间太大了,每一轮我们都得更好。这个戏再排已经很难,1958年开始排练时,清末、民国、解放前的情况,那一代演员对父辈的生活都比较熟悉,而现在一提前清都觉得非常遥远了。如今的年轻人对于老北京城的概念已经没有了,很难找到那种感觉。演员是感性的,最好是自己经历过的,哪怕看文字也不形象,但观众却要求很高,希望看到原汁原味的老北京。戏越精彩越难演,而我们的目标是带着大家持续打磨,扎实地生活在舞台上。好戏少,就越显其珍贵。”
“我们也快完成《茶馆》演出的历史使命了”
饰演常四爷的濮存昕这样形容一年一度的《茶馆》,“经典作品常演常新,观众也是新的,每一次像爬山一样,往顶峰爬,再回到原点,我们都是从世俗生活中走到后台,每一场都要从自己的生活尽快进入戏剧的生活,进入作品。”在他看来,这是每轮演出都要面对的课题,首先要进入这道门。
20多年的演出,在濮存昕看来,如今和2000年时完全不一样,“那时很青涩,我诚恳地向黄宗江先生征求意见,他坚决不发表评论,只是说‘不容易’。我知道他有惆怅,是对老前辈演的《茶馆》的留恋,他们深深地迷恋于前辈演出的景象中,一下子变成这些后生们,包括新的舞台设计,他们不接受。林兆华是诚恳的艺术家,能够否定自己的创新,2005年恢复焦菊隐的版本之后,在排练中他对作品的倾注、解读,能够让演员在表演上有新的提升,我是充满敬意的。”
如今,当年的后生们已经将《茶馆》演到了另一个高度,濮存昕说,“大家是怀着真诚去传承前辈创作的艺术水准,经过多年努力,我们有了一些进步,直到今天也依然在寻找前辈演员曾经达到的水准和风采。我们一直在攀爬那座高峰,不敢说到头了,但我们今天的岁数已经超过他们当年谢幕演出的年纪了,我们也快完成《茶馆》演出的历史使命了。很多角色已经由年轻演员接替,但依然要求自己尽可能去接近高峰,接近前辈们的背影。”
“演好每一场戏,就是对老舍先生最好的纪念”
再演王掌柜,已经演了三百多场的梁冠华仍然觉得有无限可挖掘的东西,“演《茶馆》还是有压力的。”于是他早早就开始了准备。如果说这一次演出有什么特别的意义,那就是“演好每一场戏,就是对老舍先生最好的纪念。”
濮存昕更是表示,“观众会在戏剧舞台的画框中像翻阅一本书似的看它曾经的面貌和我们这个民族曾经的历史细节,以及角色处境命运的艰难,我们只有尽可能把这部戏的品质完成好。首场演出前一晚的联排,总感觉还不太对劲,也许只有和观众同呼吸才能对劲。杨立新作为复排艺术指导,还在跟我探讨一些细节,首场不见得是这轮九场演出中最好的,但我们要有这样一种愿望,把我们能够攀爬到的高度呈现给观众。”
“如果换代不那么丝滑,很可能会停个一年两年”
在北京人艺院长、松二爷的扮演者冯远征看来,对于陪伴这部作品走过二十多年的演职人员来说,如今演出,心中更多的是“珍惜”。当年因为自己跟黄宗洛饰演的松二爷外形相距甚远,难以逾越前辈的高峰,对角色比较抵触的他,对于这份“珍惜”更加感同身受。今年为传承1988年人艺大规模赴沪演出的衣钵,人艺将携《茶馆》《哗变》这两部当年由第一代艺术家担纲的作品再登上海滩,用演出践行两代演员对中外经典剧目的传承。
每年春节过后《茶馆》演员的重聚在很多人看来是一种仪式,但在冯远征看来,即便是70周年院庆时把这个版本中曾经参演的演员都请回来时,原本以为会很激动,但其实并没有。“没有热泪盈眶,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虽然好久不见,但见面就很热络,好像大家从未分开过。”有好友重聚自然也有新朋加入,“今年一些年轻演员进入剧组饰演龙套角色,也是一种传承,让他们感受《茶馆》剧组的氛围,更为日后的接班做铺垫。”
面临新老交替的《茶馆》,何时接班?如何完成?冯远征说,“这也是我们这两年在思考的,如果说换代不那么丝滑,很可能中间会停个一年两年。《茶馆》的经典性既有剧本的经典,也有老艺术家表演的经典,我们这一代到今天也成了传承这部经典的中间力量,而观众喜欢的正是演员对角色的解释。每年演出都不一样,都有成长,当然不会有大的改变,但每年都有新的认知,人物的酸甜苦辣也更清晰。”
沏杯茶,一个人给自己化妆,没有任何所谓的仪式感,一年一度的《茶馆》开演了。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郭佳
摄影/北京青年报记者 刘畅 柴程
编辑/贺梦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