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义工换吃住，在全国免费旅游。”近来，这样的旅行方式在国内不少年轻人中流行开来。在很多年轻人看来，在旅游目的地的民宿、餐厅当义工，既体验了不同的生活方式，接触更多的人，又能换取免费食宿，从而相对省钱地看到更多的美景。但也有一些年轻人在体验义工旅行后表示，“这种旅行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中国未来研究会旅游分会副会长刘思敏表示，“义工旅行”是个新鲜事物，年轻人愿意与时俱进、自食其力，既能借机融入当地的风土人情，又能丰富自己的人生阅历，正面意义大过负面风险。但“义工旅行”的关键词还是“义工”，因此并不是人人都适合，需要以自身素质为基础、与自身特点相结合。同时提醒打工者留意保障自身合法权益，防范纠纷发生。

在涠洲岛义工旅行 吃住40天仅花费约3700元

今年9月，来自四川的陈欣（化名）正在山东威海开展她的第三段义工旅行，此前她一直从事财务工作，每月约有五六千元的收入。早在高中时，她就很喜欢作家三毛的作品，想要尝试那种洒脱自在的生活。最终她今年5月辞去了工作，开始了义工旅行，“想要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5月中旬时，她来到广西涠洲岛的一家客栈，她被老板安排打扫卫生、协助办理入住等，客人的海鲜需要老板帮忙加工时，陈欣会在一旁打下手、备菜。“那时候属于旅游淡季，客人不算多，早上打扫完卫生、喂完狗，一般就没事了，感觉还是非常轻松的。”

6月底，她又前往了云南大理的一家民宿，这一次的义工工作相比涠洲岛时内容要多一些。“我上两天休两天，要早上9、10点钟到店里打扫卫生，晚上我要帮忙筹备店里的音乐会，基本上晚上10点左右才结束一天的工作。”

陈欣介绍，开展义工旅行的店家会为其提供食宿，但不会再提供额外的报酬，因此想在当地旅游还是需要自己掏钱，但由于食宿全免，相比一般的旅行能够便宜不少，“我在涠洲岛40天，自己的花销在3700元左右，平均一天不到100元。大理15天的开支约为2900元。”

除了省钱，在陈欣看来，义工旅行最大的好处是能够深入地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我在涠洲岛工作时，结交了好几个好朋友，临走前，我和另外两个新认识的伙伴坐在海边，彼此聊天，互相说出了心里话。到现在我们还保持着联系，走到哪里会给他们寄明信片。”

担心自己心理不健康 女子到四川雅安当义工感觉视野被打开

在海南生活的李想（化名）同样有过多段义工旅行的经历，第一段旅行就给她带来了不一样的人生体验。李想说，在旅行前的那段时间，她意识到自己的心理状态是不健康的，因此决定踏上义工旅行的路。

“2021年1月，我去了四川雅安一家藏族夫妇建的民宿，主要去拍照、写公众号，类似新媒体的运营。这家民宿位于雪山附近，窗外不时有牦牛走过，有时还能见到野生动物。”李想回忆说，民宿老板的妈妈住在隔壁，经常带她去吃藏民家自己做的饼子、酥油茶，还会开车带她出去玩。“那段时间，白天看着雪山上的白雪、看着牦牛在面前走过，晚上看满天的繁星，感觉我的视野被很大程度地打开了。”

李想在体验义工旅行

这次经历让李想发现了不一样的世界，也刺激她到其他地方再去体验义工旅行。

但此后的几段义工旅行都让李想难以满意，“有一家老板没有给我们安排好工作，又觉得我们没有主动找活儿干，感觉就是想让我们免费为其干活儿。后来我给了他一笔钱作为食宿费用后就离开了。”今年1月份，李想到海南的一家民宿打工，但后来她感到老板的状态不太对，“很多和我一起来打工的义工都走了。”

“义工被要求做和其他正式工一样的工作，有时甚至工作量比正式工更多，但义工没有工资，因此有些义工会有不太好的感觉。”李想说，她已不再想通过义工换食宿去旅行了，“义工旅行没有想象的那样美好，也并不适合每一个人。”

不过李想表示，她仍觉得自己通过这些经历收获了很多，“在义工旅行期间，我认识了很多好朋友，虽然如今我们身在各地，但却经常保持联系。”如今的李想，在海南和伙伴创业，经营起一家咖啡店，“这个咖啡店的合伙人也是我在旅行期间碰到的。”

“义工旅行”体验有好有坏 有店家列出20多条劳动要求却没一条说明休息时间

今年23岁的康晴（化名）3年前在网络上听说了打义工换取食宿的旅行方式，当时网站上晒出的两张美丽的海岛照片激发了她的兴趣，她决定进行尝试。3年过去，她已经借助义工旅行走遍了全国的多数省份。

康晴在西藏旅行

在此期间，她体验了客栈、咖啡馆等多种行业，随着工作经验越来越足，她甚至会联系店主去当店长、管家，获得一定的工资。但在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曾遇到过自己的烦恼。“第一次旅行时，我去了浙江舟山东极岛，当时工作并不轻松，如果是正常打工，应该得有四五千元的工资，但当时我完全是免费工作，每天忙完时已经要到晚上10点了。”

不过康晴说，虽然辛苦，但这家店的老板对义工们还不错。工作结束后，她会和其他义工一起去看大海，“那边有一种海洋里的微生物会发出蓝色荧光，到了晚上就会出现荧光海，让人惊叹大自然如此神奇，第一次看到时我们有人都激动得流下眼泪。”

但康晴坦言，看似美好的义工旅行背后也隐藏着一定风险，有一次，她在打工时被一名同样在店里打义工的男子从后面一把抱住，对方还说了很多轻浮的话。“当时我年纪还小，害怕了好几天睡不好觉，后来我主动和其他女生说了这件事，她们说如果害怕可以到她们的房间去睡。”

今年22岁的夏鸽（化名）说，她在自己的五段义工旅行中也遇到过各种各样的问题，“有一次，我到广西的一家疗养中心当义工，刚到第一天，老板就外出去参加亲戚寿宴了，要离开一周的时间。”

夏鸽回忆说，这一下店里只有她一名员工，却要照料10多名客人，每天早上6时，她就起床给客人准备早餐，然后要打扫一栋有四层高的楼的卫生，每天倒垃圾要下山去，往返需要约1个小时。“原本老板是想招4名义工，但其他人都爽约了，后来虽然又来了一个人，工作一天后就受不了超负荷的工作离开了。”

老板回来后，还给夏鸽发了一本《义工手册》，上面20多条内容在夏鸽看来都只保护了老板的利益，“手册里详细规定了每一处的工作内容，像是擦楼梯扶手、栏杆、扫楼梯、浇花、给猫狗铲屎、给客人准备碗筷、摆好餐具、洗碗打扫等等，还写到如果义工在店里生病受伤，与店家没有一点关系等内容。至于义工何时休息等权益，手册里一条都没有。”因为无法接受这些内容，夏鸽在第二天就离开了这家疗养中心。

义工旅行“黑白名单”网上热传 作者称休息时间、住宿条件等吐槽较多

北青报记者注意到，在社交平台上，有网友发布了一份义工旅行“黑白名单”，里面列出了部分义工对各地接受义工店铺的点评。该名单的作者告诉北青报记者，在她准备义工旅行期间，她的妹妹先行到浙江的一家店铺做义工，但遭遇了店主的“压榨”，得知这一情况后，她便开始制作义工旅行的黑白名单。“我会在社交网站上搜索网友对义工旅行店铺的点评，并和发帖者聊天进一步询问。后来这份黑白名单有了一定影响力，也会有网友直接给我投稿。”

作者表示，她收集到的义工旅行问题中，很多都提到了不合理的休息时间，有的店铺安排义工的工作时间甚至超过了支付工资的正式员工。此外，还有的店铺虽然提供了免费住宿，但住宿环境非常差，达不到卫生标准，这类网友吐槽也很多。而一些受到义工认可的店铺则会被纳入到白名单中。

截至目前，该作者整理的名单上，白名单有61家店铺，黑名单有189家店铺。作者表示，有一些店铺会出现部分义工反馈好，另一部分人反馈说不好。在她看来，这可能和义工去的时候是否是旅游旺季有关，“‘十一’这类长假时去，工作量就很大，而旅游淡季去就轻松很多。此外，义工旅行的体验和经营者息息相关，如果一家店换了经营者，大家的评价就可能和之前完全不同。”

招收义工的民宿老板：很多年轻人带来新想法 也有义工来了光住宿不干活

浙江一家接收义工旅行者的民宿店主向北青报记者表示，他是在两年前开始接收义工的，至今已经接收过20多名义工旅行者。

“坦白说，最早的时候，我是抱着省钱的目的来招收义工的，我们所在的地方比较偏僻，很难招到能说好普通话的正式工，就算招到工资也低不了。相比之下，义工只需要提供食宿，招一个义工能够剩下不少钱。”该店主表示。

店主说，此后他将店里的情况发布到网上，招徕义工旅行者，大约一周后就有人报名。“来的人是个读大学的小伙子，利用暑假时间来帮忙，我跟他约好上三天休两天，并提供食宿。”

“其实招人的时候，我也很担心，因为我不知道这些年轻人能不能做好店里的工作，会不会反而给我添麻烦。”让店主没想到的是，义工到来后，积极帮店里打扫卫生，甚至有一次店里来了外国游客，义工还能用英语和对方沟通，“那天我特别感谢他，客人走后我请他吃了一顿大餐。”

店主表示，来他这里的义工基本上都是20岁出头的年轻人，多数都是还在读书的大学生，“他们有自己的新想法，甚至有人会给我这里的装修提出参考意见，或者给我的客房拍照，发到网络上吸引更多客人。这是我之前没有想到的，后来我也会根据店里的收入和义工的表现，在他们离开时适当给一些工资。”

不过店主也表示，确实有一部分年轻人无法达到他的预期，“有些年轻人希望自己来这里每天只工作两三个小时，而且不能接受打扫卫生这类脏活儿。有一次，一个义工不干活儿，但又赖着房子不想走。最后他自己辞职离开了。”

旅游专家：建议加大监管 同时提醒打工者留意依法保障自身权益

中国未来研究会旅游分会副会长刘思敏向北青报记者表示，所谓“义工旅行”，顾名思义就是边打工边旅行，和传统意义上的工作有些区别，一般都是打工者提前联系旅游目的地的餐馆、咖啡馆、青年旅社等，为其短期打工，老板不用支付工钱，只提供免费食宿、安排周边的旅游，或者通过打工挣得一份收入然后在打工地旅行。在旅游需求日益旺盛、以大学生为主体的青年人思维日益活跃的今天，这种方式正在逐渐成为大学生度假的新模式。

刘思敏介绍，这类“义工旅行”在一些发达国家早已非常盛行。其参与模式已日趋成熟，相关法律也比较健全。但“义工旅行”在国内算是个新鲜事物，各方面从新生到成熟也需要有个过程，但至少说明年轻人敢于尝试新鲜事物，愿意与时俱进、自食其力，既能借机融入当地的风土人情，又能丰富自己的人生阅历，促进中国当代青年深度了解、观察世界，肯定是社会进步的体现，正面意义远远大过负面风险。

当然，“打工旅行”也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完美。有些年轻人会抱怨所谓的义工其实就是廉价劳动力，引发了一些新的纠纷。刘思敏表示，他认为“义工旅行”的关键词还是“义工”，因此并不是人人都适合，需要以自身素质为基础、与自身特点相结合，否则很可能会力不从心、得不偿失。这类“义工”往往不是去给老板做助理，而是较多的体力劳动，工作时间也比较长，所以要首先考虑身体是否能接受。

与此同时，刘思敏表示，目前由于相关监管还不非常健全，容易出现一些涉及“义工旅行”的纠纷，建议有关部门加大监管，打工者也应从《劳动法》的角度保障自身合法权益，避免有些人把“义工旅行”作为招揽廉价劳动力的幌子。

实习生 徐滢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屈畅
编辑/王朝
校对/李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