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是主体,是绝对,而女人是他者。”这是1949年波伏瓦写下的著名论断。
但她在19岁时的个人宣言里却写道:“不要做波伏瓦小姐,要做你自己。”
在“波伏瓦成为波伏瓦”的过程中,每一个瞬间都是多样的,这共同构成了她自己。
纵观波伏瓦的一生,她一直在努力实践着19岁的宣言:成为自己。
最终,她成为了一代又一代不再满足于“通过男人的梦想来实现梦想”的女性成功者的象征。
波伏瓦是法国存在主义作家,更是女权运动的创始人之一。
在女权主义和女性话题流行的今天,她的人生经历和理念,一定能引起当代人,尤其是女性的共鸣。
德国知名人文作家阿洛伊斯·普林茨在最新人物传记《波伏瓦传》中,从讲述波伏瓦儿时的故事开始,描述了波伏瓦的人生。
普林茨非常善于挖掘人物背后的思想、感情和故事,她旁征博引了许多教育家、哲学家、艺术家的观点,深刻分析了造就波伏瓦的原因。
在这本书的封面上有一句话:“我们不可能了解真正的波伏瓦,但只要走近她,就能让我们学到很多。”
让我们走近波伏瓦,感受一位女权主义的先驱。
一、萨特的附庸?
1908年,波伏瓦出生于巴黎,父亲在律所工作,母亲是银行家长女,自幼生活无忧,并接受良好的教育。
中学时,她迷上了哲学,常常从哲学的角度思考生活中的问题。
1929年,正在准备国家哲学教师资格考试的波伏瓦结识了萨特。当时,萨特是巴黎高师的学生,比波伏瓦大三岁,也准备参加同样的考试。
那段时间,波伏瓦和萨特经常在公园或者小咖啡馆见面,一起学习、散步、看电影,讨论未来的写作计划,两人智识和情感上联结逐渐变得紧密。
同年十月的一个下午,他们一起在卢森堡公园散步,讨论与对方建立开放性关系的契约,约定他们可以拥有除了对方之外的其他情人,并且许诺会告诉彼此一切。
这段“创造性”的开放关系,后来一直备受争议,但和其他人的“偶然的爱”不同,他们之间是“本质的爱”。
在大多数有关这段关系的描述中,萨特被捧上哲学神坛。但波伏瓦却不被视为一位独立的哲学家,而被看作萨特的附庸。
事实上,无论在感情方面,还是在学术方面,波伏瓦从来都没有成为萨特的附庸。
根据后来公开的日记和信件,在两人相识之初,波伏瓦并没有被萨特吸引,而是在日记中反复描写萨特的朋友勒内·马厄,她写道:“马厄只要爱抚女人的脖子就能让她神魂颠倒,但萨特赢得一个女人的方式是把他的心展示给她看”。
后来,波伏瓦写给美国情人纳尔逊·阿尔格伦的情书,也要比曾经写给萨特的热情百倍。
尽管终其一生,萨特都是波伏瓦非常重要的伴侣,是她“思想上的挚友”,但在性和感情上,她远没有把自己限制在萨特的世界里。
在学术上,波伏瓦也不像很多评论所定义的那样,只是在政治和哲学思考中,追随着萨特的指引。相反,她对萨特的思想倒是产生过持久、巨大的影响。
波伏瓦总会认真听萨特分享他最新的哲学构想,并指出其中的问题,以此帮助萨特完善他的观点。
在萨特最重要的作品《存在与虚无》中,有一个概念叫“自欺”。
波伏瓦曾声称自20世纪30年代起,两人就开始一起探讨这个概念,但靠这个概念闻名于世的却是萨特。
20世纪40年代,存在主义开始风行时,她的不少阐述也比萨特更有深度,更成熟。
波伏瓦和萨特在一起生活了51年,直到萨特去世。
两人之间更多是思想上的交融,就像波伏瓦在日记中所写:萨特之于我,是“我的心灵、我的身体,但最重要的是,我的思想收获了一个无可比拟的朋友。”
二、女性如何成为女性
“女性是否存在?”这是一个广受追问的话题。
波伏瓦认为,相对于男性将自己定义为“自我”,女性则被定义为“他者”,是从属于男性的“第二性”。
法国最具国际性影响的思想大师皮埃尔·布尔迪厄曾直接指出女性从根本上是依照以男性为中心的原则而被理解和构造的。法国精神分析学家拉康在做出“女性并不存在”的判断时,也并没有摆脱男性话语的强权本质。
但对波伏瓦来说,关于“女性如何成为女性”的思考一直没有间断,但过程却备受打击。
起初,波伏瓦学习哲学的坚定志向遭到父母坚决的反对,而且当时学习哲学最理想的学府巴黎高等师范学院根本招收女生。
她只好先在索邦大学攻读教育学文凭,再去参加国家哲学教师资格考试。但这根本遮挡不住波伏瓦智识上的锋芒,短短两年间,她考下六个科目的资格证,相当于一个半大学文凭。
此时,年轻的波伏瓦越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作为女性的与众不同。
然而,她始终无时无刻不被一种压力包裹着。
因为在那个时代,法国女性仍然没有选举权,不能开设自己的银行账户,甚至在丈夫去世了,女性也无法获得孩子的合法监护权。
在父母和周围大多数人看来,婚姻和家庭才是波伏瓦最恰当的归宿。
不仅外界如此,长久以来,波伏瓦的“自我”也常常被藏在萨特的阴影中。
当波伏瓦向萨特分享她的观点时,经常被萨特贬斥,萨特甚至对她说,“当你这样想问题时,你根本就没有在思考。”而波伏瓦似乎也陷入过自我贬抑之中。
从这段关系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女性之所以成为能成为一位女性,一部分来自她自己的选择,另一部分来自于自我驱动与他人成就、个人欲望与他人期望之间的冲突。
但事实上,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波伏瓦的学术成就都比得上,甚至超过萨特。
当年,萨特和波伏瓦分别在国家哲学教师资格考试中名列第一和第二,而波伏瓦是有史以来通过这个考试最年轻的考生,当时的考官也几乎一致认同,波伏瓦实际上比萨特更优秀。
在《波伏瓦传》中有一句话:“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成为的。”
其实每一个人都处在一个特别的环境中,存在于一个特别的身体和时空里,存在于和他人的关系联结中。
正如英国诗人约翰·多恩所说:“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因此,作为女性,没有人孤独地成为她自己。我们要清楚的知道:过好这一生,我们应当被别人看见,而且必须一种对的方式被看见。
三、你如何成为你自己
“不要做德·波伏瓦小姐,要做你自己。不要去追逐外界强加给你的目标,不要去盲从既定的社会结构。对我有用的东西才是有用的,这样就可以了。”1927年,19岁的波伏瓦在日记中写道。
那一年,波伏瓦已经展示出哲学上的早慧,她如饥似渴地阅读各类历史、文学和晦涩的宗教书籍,也将有关自我、自由的思考倾泻于笔端:自我是不是一直存在?是什么造就了自我?我们应该为了爱而牺牲自己吗?
这些追问已经触及到日后风行的存在主义哲学的核心概念,虽然后来很多人都认为,是她的伴侣萨特独创了这套理论。
波伏瓦认为,每个人的处境都处在不断的变动中,她“成为自己”的历程,也充满变动甚至矛盾。
波伏瓦并非一开始就是坚定的女性主义者,她曾对自己的哲学成就表现出过分的自谦,她对其他女性的评价也曾渗透着令后人惊讶的偏见。她还曾为自己对待他人的方式懊悔不已。
波伏瓦年轻的时候,或许没想到自己后来能办政治期刊,成功推动立法,并在全世界各地发表演讲。
但美国著名科幻作家、女性主义者乔安娜·拉斯曾说:“过去几个世纪的欧美社会中,尽管没有明令禁止女性写作的规定,但不管是女性身边的亲人,还是与她们共事的出版商、学者,以及整个社会,都无时无刻不在想尽办法阻止、打压女性写作,甚至连女性自己都可能参与其中。”
因此,这些作品、思考和行动,也为她带来猛烈的批评和攻击。
但正是这样一个不完美的波伏瓦,才能让普通女性和其他曾遭遇歧视、被边缘化的群体,在将近一个世纪之后,仍能从她的经历中照见自己,并追问:我们如何才能成为自己?
波伏瓦一生完成了多部著作,除了被誉为“女性主义圣经”的《第二性》之外,她还完成了多部小说,借助文学语言和情节呈现、探讨哲学观念……
她不仅是女权主义的先驱,她的哲学思想对后世具有更大的影响。
哲学家凯瑟琳·纽马克甚至声称:“法国著名的存在主义三巨头萨特、加缪、波伏瓦之中,只有波伏瓦得以留传。”
一生中,波伏瓦始终将自己视为一种永不停止的蜕变,她认为生活中的单一瞬间无法显示出完整的自己。
因为时间在流逝,梦想在变化,而自我总是遥不可及。
“自己成为自己”过程中的每一个瞬间都是极其多样的,我们应该时刻都在探索、进步、改变,如同哲学思想一样,没有尽头。
当我们能像波伏瓦一样有勇气去选择属于自己的人生,才意味着真正成为了我们自己。
四、写在最后
在传统男权文化中,女性若想被男性尊重、认可,就必须成为一个好母亲。
女性只有通过母亲这个角色,才能使自身的价值得以彰显。
但通过阅读这本《波伏瓦传》,你将俯瞰整个女性世界的百科全书,让迷茫的你,开始重新认识女性、审视女性,这会成为你成长过程中的最佳契机。
正如波伏瓦所认为的,“生命中没有那种和一切都和解的瞬间”。
时间在流逝,梦想在变化,而自我总是遥不可及。
回想19岁那年,波伏瓦在日记里写道:“我的生命中最深刻的部分就是我的思想。”
之后的59年里她经历了很多,但78岁那年,她依然保持初心:“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我的思想。”
她也许不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女性,却在人类思想史上留下了最璀璨的光芒。在二十一世纪这个巨变的十字路口,我们也许更需要认真读一读波伏瓦的故事。
作者简介:天楠,天南海北,愿与你同行。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