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3日，以色列首任国家安全部部长、极右翼政党犹太力量党领导人伊塔马·本—格维尔强势“访问”耶路撒冷圣殿山（即穆斯林所言之“尊贵禁地”）阿克萨清真寺广场的举动，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使得日趋紧张的巴以关系再生波澜。这意味着巴以关系不仅面临着开年不利的艰难局面，而且在2023年全年也难有明显回暖的可能。巴以关系的再度紧张是以色列政治加速右倾化的必然结果，与内塔尼亚胡新政府的极右翼“底色”和地区局势发展等也有着直接关联。

以色列政治右倾化和议会政治的困境

巴以关系的恶化在以色列政治右倾化背景下已呈常态化的面向。近年以色列政治的右倾化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而以色列的议会选举政治制度与实践则进一步加速了这一右倾化趋势。

以色列议会是一院制，内阁基于议会选举的结果产生。20世纪90年代，以色列曾短暂改行过总理全民直选制，但效果不彰，此后仍改回旧制。

以色列的议会选举实行的是以政党为核心的比例代表制，这造成了两个结果：其一是以色列的政党领袖在选举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其个人恩怨等因素由此在议会政治中扮演更加扑朔迷离的角色；

其二是以色列政坛小党林立，即便近年提高了最低门槛，但这种“碎片化”的状况并未有根本的改变。因此，以色列政坛上的小党往往处于“关键少数”的特殊地位，在大党难以单独组阁的情形下，极易成为被全力拉拢“造王者”。

以上两点，在以色列自2019年4月以来的5次议会选举中表现明显。

2021年6月议会选举后，首先获得组阁权的内塔尼亚胡所领导的利库德集团未能按期完成组阁，而贝内特和拉皮德随后打造的横跨左中右的八党联盟，因凝聚在“反内塔尼亚胡”这一共同目标下最终得以组阁成功。内塔尼亚胡的失败和拉皮德主导下八党联盟组阁的成功，与贝内特的“临阵倒戈”有着密切关联。

贝内特被普遍视为内塔尼亚胡的“密友”与“门徒”，但其在巴以关系上的观点相较于内塔尼亚胡而言更“右”。早在2009年，贝内特便因内塔尼亚胡总理放缓犹太人定居点建设而与之产生激烈冲突。2022年6月八党联盟政府的分崩离析，也与其内部在巴以关系上的分歧有关，如担任国防部长的蓝白党领导人甘茨与巴勒斯坦领导人阿巴斯的两度会晤，引发了贝内特政府内部右翼势力的强烈不满。

为避免重蹈“赢了选票、失了选举”的覆辙，2022年11月议会选举后，内塔尼亚胡组建了“史上最右”的政府，但这也不可避免地为巴以关系投射了新的阴影。

内塔尼亚胡“最右”新政府的到来

2022年12月29日，以色列新一届政府宣誓就职，内塔尼亚胡再度就任总理。由利库德集团、沙斯党、犹太力量党和宗教犹太复国主义者党等六个右翼和极右翼政党组成的内塔尼亚胡新政府上台，已不可避免对巴以关系造成巨大的压力。

国际社会尤为关注担任以新政府财政部长职务、且负责约旦河西岸“民事事务”的宗教犹太复国主义者党主席斯莫特里赫，以及以色列首任国家安全部部长本—格维尔的任命。后者在内塔尼亚胡宣布组阁成功之后和正式就职之前，便已公开宣布要在约旦河西岸地区扩大犹太人定居点。

2023新年伊始，本—格维尔的阿克萨清真寺广场之行果然印证了国际社会的忧虑。

内塔尼亚胡曾担任以色列总理15年，在其任内曾与美国总统特朗普紧密互动，在耶路撒冷首都问题和约旦河西岸犹太人定居点问题上不断越过巴以关系的“红线”。虽然2021年6月内塔尼亚胡失去了总理的宝座，新上任的贝内特政府在巴以关系上有所缓和，但贝内特总理作为统一右翼联盟领导人，在2022年5月仍然就扩大约旦河西岸犹太人定居点表示欢迎。

换言之，将内塔尼亚胡取而代之的八党联盟政府在巴以关系政策上，总体上依旧延续了内塔尼亚胡当政时期的基本思路。2022年年底内塔尼亚胡“王者归来”以后，不仅将继续其原有的不断架空“两国方案”的巴以政策，而且很有可能还会基于避免“最右”执政联盟瓦解等考量，进一步默许或迎合极右翼势力在巴以关系上的挑衅行为。

中东地区局势复杂演进

当前中东地区局势的复杂演进，也对巴以关系产生了影响。以色列将继续在巴以关系和阿以关系问题上“走钢丝”，即试图将巴以关系从阿以关系中割裂出来，在使巴勒斯坦问题日益边缘化的同时促进阿以关系的新发展。在这一过程中，继续塑造和渲染伊朗“威胁”是以色列的基本思路。

一些已与以色列实现关系全面正常化的阿拉伯国家，在国家发展战略上与以色列互动频繁，这为以色列发展对阿关系增添了某种信心。2022年5月，以色列与阿联酋在迪拜签署自由贸易协定，这也是以色列与阿拉伯国家达成的首个自贸协定。

除此之外，以色列利用美伊矛盾和伊朗与诸多阿拉伯国家之间的矛盾，积极推动与相关阿拉伯国家关系的发展。

在美国的支持下，以色列向阿拉伯国家大力宣传组建“中东防空联盟”，其矛头直指伊朗。尽管以色列未公开具体细节，但2022年9月有消息称，以色列已向阿联酋出售“蜘蛛”防空系统和反无人机技术。

总的来看，以色列期望通过改善和提升与阿拉伯国家的关系，来减轻其在巴以关系上的阻力，但阿拉伯民族主义情绪和以色列“最右”政府内部的矛盾，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对内塔尼亚胡新政府形成掣肘。

文/钮松（作者为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研究员）

图源/视觉中国

编辑/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