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郑长春:长安一片月
河南阅读学会 2022-09-14 14:00

夜色正浓,皓月当空。大唐长安,银光普照,如梦如幻,徐徐秋风,传来此伏彼起的捣衣声,家家怀念在外亲人……此刻,一位世界顶尖级的诗人正迎风而立,望月兴叹:“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此人便是大唐第一才子、“诗仙”李白。

天宝元年(742年)秋,因吴筠、贺知章等人的推荐,李白被唐玄宗召至长安,供奉翰林,为皇帝草拟文诰诏令之类的文件,“置于金銮殿,出入翰林中,问以国政,潜草诏诰”,因文采飞扬,名动一时,颇为玄宗所赏识。后因不能见容于权贵,在京仅三年,便弃官而去,仍然继续行游四方的流浪生活。这期间,他亲眼目睹了朝政的黑暗腐败,以满腔忧愤写下许多直面现实的诗篇,其中包括这首《子夜吴歌·秋歌》。

《子夜吴歌》系六朝乐府吴声歌曲。《唐书·乐志》如此形容:“《子夜吴歌》者,晋曲也。晋有女子名子夜,造此声,声过哀苦。”《乐府解题》:“后人更为四时行乐之词,谓之《子夜四时歌》。”李白的《子夜吴歌》也是分咏四季,这是第三首《秋歌》,全诗写一位女子秋夜思念远征边陲的亲人,希望早日结束战争全家团圆,字里行间蕴藏的期待、渴望之情,使人“心摧泪如雨”,充分表现出诗人非凡的抱负、奔放的激情、豪侠的气概,也集中代表了盛唐诗歌昂扬奋发的典型音调,成为历代咏秋诗篇中思想境界独树一帜的典范。

秋月,是一个被缪斯宠爱的对象,是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文化意象,代表着光明、团圆、圣洁、高远。一轮“长安月”,一片“玉关情”,连接在一起,使我们的思绪从浪漫走向苍凉,从诗意走向悲壮,从寥廓走向梦想,最后与现实拷问融为一体,化为一腔沉重的寄望:远离战争,阖家欢聚!

唐朝是中国历史上英雄辈出、意气风发的时代,然而令人不解的是,这样一个令“万国来朝”、“四夷臣服”的王朝,为何还要劳民伤财不惜大动干戈去“平胡虏”?

其实,懂点历史的人都知道,唐朝在290年中,对内对外的大战小战无数,几乎无年不战。虽然和平发展、幸福安康一直是人类社会孜孜以求的梦想,但实际上,在中国历史发展的长河中,战争始终与我们的文明进步如影随形。当然,就连强盛的大唐也始终没有忘记为“长治久安”而战,为繁荣富强而战!

据史载,唐朝中前期,国力空前强盛,为减轻国家负担,应对战略需要,唐代实施士兵和农民相结合的“府兵制”,即平日为民、战时为兵,兵不识将、将不知兵,战事结束士兵回府、将领回朝,既有效提高“全民皆兵”的作战能力,又降低将领拥兵自重的危险。唐高祖李渊在位时,受尽野蛮侵扰。唐太宗李世民即位后,再也不想向外来压迫屈服,于是进行猛烈的突围平乱,仅贞观年间,唐将李靖的三千铁骑,打得突厥人心甘情愿奉中国皇帝为天可汗,连突厥领袖可汗被俘后都愿意终身为奴为仆;三万唐军征服西域十几个国家,兵锋越过葱岭,逼得大食帝国拱手让出地盘;平息吐蕃进犯,松赞干布自请称臣,遣使赔罪,还向长安方向行三跪九叩大礼,称唐太宗为父皇,自己也身穿汉服、学汉语。

唐玄宗时期(713—755年),唐蕃战争仍主要在河陇和西域两个战场上进行。两个战场互相策应,仍以河陇一带为主战场。但也并未采用秦汉以来常用的修筑长城,分兵把口,进行防堵的办法,而是依托一系列坚固据点——军镇,相对集中兵力,实行机动防御,并伺机反攻,逐步扩大控制区域。吐蕃则以河西九曲之地(今青海东南黄河曲流处)为后勤基地,不断攻掠河陇一带。玄宗开元年间特设河西节度使以防吐蕃与回纥可能发生的联系,陇右、剑南两节使专防吐蕃进攻,仅在河西、陇右两节镇即驻精兵14.8万人戎守。

天宝六年,唐将高仙芝率骑兵万余,从安西出发,远程奔袭依附吐蕃的小勃律,行军数千里,历时百余日,先后攻下吐蕃重兵镇守的连云堡和小勃律都城,俘小勃律王而还。这一时期,唐在西域依托安西、北庭所辖各军镇,号令当地土著,或攻或守,不断巩固和扩大其控制区域。吐蕃起初是和后东突厥汗国及突骑施等(主要是和后者)联盟,同唐多次较量,争夺的重点在安西四镇及北庭一带。后东突厥及突骑施衰落后,唐蕃争夺的重点又转移到葱岭以南地区,先是吐蕃取得一些胜利,后来唐朝大举反击,获得全胜。

从“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到“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可以想见,当时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场面有多壮观:战突厥、收吐蕃、破楼兰,一路血雨腥风,直到与大食对决于怛罗斯平原。“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无数军旅健儿,以自己的生命和鲜血,使大唐军威震慑四方,确保了大唐王朝的太平盛世。

然而,连年战争致使国力逐渐衰退,统治阶级的腐朽加剧了社会负担,广大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个时候的文人志士,面对穷兵黩武带来的严重后果,开始进行冷静的观照,他们把目光和笔触转向控诉战争导致的社会危害以及对悲苦人民的同情,并以此来警醒和思考当代的社会发展。

安史之乱爆发后,唐朝调河西、陇右、西域等地军队的精锐东援。吐蕃乘虚而入,当地守军力不能支,河陇、西域之地先后为吐蕃所占。唐蕃战争的主要战场东移到今宁夏、甘肃东部、陕西以及四川西北部,唐蕃双方由以河陇、西域两个战场互相策应改为以今陕甘宁一带和今川西北一带两个战场互相策应。吐蕃经常长驱直入唐境,唐都长安也处于吐蕃的威胁之下,代宗广德元年,甚至一度攻占长安。当时,唐将郭子仪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广设疑兵,吓阻敌军。吐蕃不知虚实,据长安十余日后退走。此后,唐王朝在河陇一带改取守势,从内地大量调兵到边境防御吐蕃,屯田备边。

这就是跌宕起伏、风起云涌的大唐帝国,这就是王气十足、人杰地灵的帝都长安,这就是唐诗中美轮美奂、令人感怀的秋月夜。天时、地利、人和,既成就了诗意的唐朝,也成就了唐朝的诗歌。因此,只有唐代才能产生像李白、杜甫这样的伟大诗人,才能写出“长安一片月”、“月是故乡明”这样深入人心、流芳千古的诗句。

难能可贵的是,这些胸怀天下、踌躇满志的文士,终其一生,都在以天真的赤子之心感触理想的人生,无论何时何地,总以满腔热情去拥抱整个世界,追求自由奔放,对一切美好事物都在敏锐感受,把握现实而又不满足于现实,投入生活的急流而又超越苦难的忧患,在高扬亢奋的精神状态中去实现自身价值。

如果说,理想色彩是盛唐一代诗风的主要特征,那么,李白就是以更富于展望的理想歌唱走在了时代的前沿,他的诗歌丰富和发展了盛唐诗歌中英雄主义的艺术主题。他和同时代的其他文士一样,具有恢宏的功业抱负,所谓“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就是他最执着的人生信念。

至于他是否具有在复杂权力结构中从事政治活动的实际能力,也许值得怀疑,但作为诗人,这种信念更多地成为他追求和抒写壮丽人生的出发点。他从无数古代英雄的风度、气派中汲取力量,把现实的理想投影到历史使命中去,从而在诗歌中建立起英雄性格的人物画廊。他的才情,注定成为中国诗空一道耀眼的神光!

不管“捣衣声”也好,“玉关情”也罢,如今月亮还是那轮月亮,但充满诗情的夜晚已成历史云烟。现在,我们也只能想着“抬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诗句,在诗人的笔下去重温那诗意的梦境了。

编辑/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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