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读|是“惜别”,更是“惜聚”
新经典 2022-07-31 18:00

母亲去世整一个月那天,我独自进城,“旧地重游”。—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在追寻什么。我乘公共汽车到灯市东口。路口西南角上原来有家香侬餐厅,现已改为北京蒙娜丽莎婚纱摄影东单旗舰店。母亲七十岁生日那天,我们曾经在此为她祝寿,当时拍的照片我还留着。沿东单北大街南行,协和医院对面,原是上海餐馆雪苑,现已改为红石头餐厅。母亲和我曾经多次来这里吃饭,常点的菜是响油鳝糊和油爆河虾,还记得有位倒茶的女服务员,人已不算年轻,上海口音,说话挺客气的。再向前走路过大华电影院,这是母亲和我常看电影的地方,如今装修改造,暂停营业。 我在东单乘公共汽车,到南池子下来。我曾在日记里写道:“二〇〇二年十月四日,陪母亲去王府井,沿皇城根、菖蒲河走到天安门,在起士林吃饭。”之前好几天,母亲就给姐姐写信说:

“方方准备在我们午睡后陪我乘车进城去王府井一带看看,那里有两个新修的公园,一是皇城根公园(就是小过曾住过的胡同,都拆了),一是南池子南河沿那里,原有河道,后被填上,盖了房子,现又把房子拆了,恢复了原有河道,叫菖蒲河公园。我们想去看看。下午去可以看见白天景,然后吃晚饭,再看夜景。乘出租回来。这是计划。” 待我们按计划去过了,她又写信说:

“原来的旧河道废了,上面盖了房子,都是那么又低又矮的平民住房,现在推了,重新开通河道,再建公园。配合那红墙,里面建了一排古建筑,这公园是值得一游的。” 此番我重访菖蒲河公园,南池子大街路西的一半已经关闭;路东的一半两头亦挡以铁栏,然错有缺口,可以穿行。里面人迹稀少,花草全无,景色萧疏。问环卫工人,则云冬天谁还会来,西边“十一”前就关了。

我一直走到东华门大街。路北中国银行楼上,当时开过一家老佛爷,母亲要我陪她去看,发现档次甚低,扫兴而出。后来这家店也关张了。母亲最喜欢逛金鱼胡同西口路北把角的绿屋百货,她曾在信中说:

“这个市场特别长,差不多到灯市口(包括过去的邮局),那么大的展厅都卖花,各种各样的花太多了,真是好啊。现在最时兴的花木是‘富贵竹’,从台湾来的,一根根绿的细竹长成一捆,上面还能开红花。还有蝴蝶兰、郁金香、风信子,等等。仙人掌上的花有多种颜色。我来了三次都只走了一半,中间隔了一个西堂子胡同,我以为到头了,其实二楼是通过去的。”

没过多久绿屋百货就拆了,很长时间工地都荒着,母亲念念不忘这商场,常说何必着急赶走它呢。

这天晚上,我和大哥一起在华龙街的起士林吃饭。此处亦已面目全非,北面的开放式走廊不见了,店门改了位置,店内也添设了洗手间。问服务员,说是前年春天改造的。母亲的信中记下了二〇〇二年十月四日那次点的菜:

“沙拉,奶油汤,方方吃炸鸡卷,我吃的罐焖牛肉,又吃了栗子粉。奶油栗子粉多年未吃了,栗子粉略嫌粗点,奶油是那种带点酸味的,很好吃。” 又说:

“我们在华龙街起士林吃的西餐,让人还想再去。”

大哥和我在那里坐了很久,回忆起母亲的许多往事。 

几天后我又路过朝阳门北小街的楼外楼,正是吃饭时候,里面却黑灯瞎火。这也曾是母亲和我常来的地方。几年前换了招牌叫哨兵海鲜,现在干脆关张了。记忆最深的是第一次来,查母亲的信是二○○一年六月十五日,那天饭刚吃到一半,突然天色如墨,街上车辆、行人幢幢有如梦寐,继而雷电交加,大雨倾盆。母亲写道:

“我们点的油爆虾、家乡鳝丝(加绿豆芽和咸菜,是炒的)和火腿冬瓜球,两碗饭,两杯龙井茶。我们吃饭时,天阴下来了,后来就全黑了,就像夜里那样黑,然后打雷下大雨。我们慢慢吃,还送了一个果盘,西瓜与哈密瓜,西瓜不好吃,也许因先吃了哈密瓜的缘故。等大雨停了,我们又打的回家。”

当时母亲望着窗外的那种既惊异又忻幸的表情,此刻犹在我的眼前,鲜明真切极了。 

汉语有个新词叫“地标”:“指某地方具有独特地理特色的建筑物或自然物,游客或其他一般人可以据此认出自己身在何方,有类似北斗星的作用,例如摩天大楼、教堂、寺庙、雕像、灯塔、桥梁等。”

也许可以说,还有一种属于个人的“记忆地标”或“情感地标”。

我发现,与母亲相关、与她和我那一段共同经历相关的这种“地标”,已经陆续不复存在。它们甚至先于母亲的不存在而不存在了。

在沃尔玛看见有五芳斋粽子卖,想起端午节快到了。这是母亲去世后的第一个端午节。去年这时候,她病重难以进食,但还勉强吃了半个肉粽。这是她喜欢的食物之一,是那种鲜肉的,其他如有蛋黄、加香菇的都不爱吃。从前东四菜市场有个专卖柜台,各种粽子依次摆满,用不同颜色的线捆着,其中肉粽是白线。我们搬到城外后,还特地去那儿买来。我去上海出差,每次也都带回嘉兴肉粽,味道更好。大约三年前,超市有冷冻保鲜的粽子卖了,但端午节一过,随即下市,再想买就得等明年了。去年母亲嘱我多买点,冻起来。但还未吃完,她就住院了。她去世后,我发现冰箱冷冻柜里还存着一包呢。 

中秋节。记得一九九八年我们刚搬到望京,没多久就赶上这个节,母亲去超市买了两块月饼,一块是哈密瓜馅的,一块是枣泥馅的。我们原本都不太爱吃月饼,那个晚上一起坐在阳台,边吃边赏月,却待了很久。我从未置身高楼之上看过月亮,乍见简直吃了一惊,真是好圆,好亮。

母亲在给姐姐的信中描述过她患病前最后一个中秋节的情景:

“方方回去后给我来了电话,说快看窗外的月亮又大又亮,我先找了半天,甚至跑到楼道(与我的窗是相反方向)都没看到,后来才看到月亮从我住的楼转了过来,真是又大又亮,很漂亮。据说再有九年以后月亮才能离地球这么近,对于我这八十多岁的人,还是现在多看看吧。”

张爱玲在《金锁记》说,“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现在我还没等到那么久,举头望去依旧是当年那个月亮,一模一样,但已如她所说,“不免带点凄凉”。中秋向被形容为团圆的日子,现在母亲不在了,想到她总有一种缺席之感,又好像只是暂时离开而已。在我心里,还为她在这世界上保留着一个位置。 

母亲去世前一年的日记中写道:

“今天是平安夜,想外面一定很热闹,而我冷冷清清病在家中……”

她最爱过圣诞节,每年总是早早在客厅里摆出姐姐从美国寄给她的塑料圣诞树,点亮上面的小彩灯,还挂了不少包着彩纸的饰物。母亲说,“冬天外面万物萧索,屋里有棵装饰的圣诞树,人的心情将不一样。”她说这让她回忆起童年家中的情景,不过当年树是真的,“那时多热闹,气氛暖洋洋的,不像现在这样”。我们住在城里时,旁边楼房的房间里摆着圣诞树,母亲隔着玻璃窗看见,很是向往,自嘲“真有点像卖火柴的小姑娘”。 待到母亲自己买了房子,第一次点亮圣诞树,特别高兴,写信告诉姐姐:

“我一人把圣诞树支起来,把挂件挂上,吴环买的挂件太小,所以后来我又买了一包,另外自己做了几件。经方方整理后更好看了。这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终于达到目的。马路对面楼上有一家人站了一排观看我的圣诞树,站了许久;在他们的上一层楼窗前,也有一个人站着在看。”

以后每年过圣诞节,她都要写到这棵圣诞树:

“我今天很累,一点没休息。我躺下一会,就爬起把圣诞树从纸盒中拔出,很费力,又把树装好。爬上椅子在客厅顶柜中把挂件拿出,挂上。忙到三点钟,小袁来了,我一边招呼她,一边挂,她也帮我挂和整理。”

“阿姨把我的圣诞树装起来,又把挂件从顶柜中拿下,我自己一样一样地放上就很累了。今年要重买灯饰才成,原来的不亮了。不买也没关系,没有人晚上看那灯饰,天黑了要做饭,在厨房中没法看,吃饭时又要放电视,洗餐具、看碟之后就要睡觉了,所以也没有时间在那里欣赏,能来看的人又少。”

但是,母亲过了她一生中最后一次圣诞节,就把这棵树送给信基督教的阿姨了,也没跟家里人打声招呼。她去世后不久,又到圣诞节了,我才发现。当下很感怃然:母亲也许预感到,自己已经不再可能过这个节了。 

从前到了春节,“五一”,“十一”,还有圣诞节,母亲喜欢去热闹地方譬如长安街或天安门广场看灯。我们搬到城外后,就不大容易去了。后来看到她在给姐姐的信中说:  “今年春节的夜景灯饰从电视上看特别漂亮,有车的人谁也没想起拉我去看看灯,没人想到我那么有兴趣想观赏一下。”

另有一封信,记录了我们的一次“看灯之旅”:

“去年十一,方方和我一块去天安门附近的菖蒲河公园,还站在天安门前看了几眼灯饰,吃了西餐回家。今年当然还是我们自力更生去天安门看看了。星期六天气多云,没说有雨,决定下午去。午后休息,看报,我们都打了一会盹儿,四点前离家。乘四二○路,走了几站车坏了,大家下来,人特多。我们改乘运通一○七路到光华路下车,走到国贸三十七路公共汽车站。车上人多,也没座,站到天安门,下车已是五点半了。从地下道到了广场。花都是草花,搭的那些国内的景观有不少都已去过,见过真的,看看这布景似的景观,也就走马观花地逛了一圈。决定留下来看夜景,所以就不能回到华龙街去吃西餐,只好一直穿过广场到了前门。在那里的麦当劳吃快餐,是在地下,看见几十人的外国旅行团(像是美国人)。吃完又走回广场,六点四十分,已是华灯初上。灯饰还是好看,广场上的人更多了,外地人、老年人都来了。我们倒着看、正着看后决定回家,已尽兴了。最好看的灯饰其实是中国银行,还有东边的一座楼,尖顶,灯都像钻石似的,特别明亮耀眼。我们又下到地下通道,那里有一线地铁,我从没坐过,车到了建国门又下车,上一段台阶,到了过去的老地铁,再坐到东直门,出站又上了六一四路汽车,到方方小区的前面下,穿过肯德基饭馆进小区。去了天安门,心愿满足了。走了多少路,上下了多少台阶,一切还算顺利。总算出去逛了一景。”

母亲所中意的两处夜景,一是西交民巷东口的原大陆银行办公大楼,一是东交民巷西口的原麦加利银行办公大楼。她去世后,我偶然走过天安门广场,意外地发现原大陆银行那幢楼房里面黑洞洞的,竟已荒废不堪了。

母亲去世的第二天上午,大哥和我一起回到医院,他去病房办理一些手续,我在院子里等他。忽然听见不远处两个陌生人在聊天,“今天天气不错。”“是啊,是个晴天。”我抬头看看,简直是碧空如洗。不知道赶到这天天气好了,还是接连几日尽皆如此。我想起在小津安二郎导演的《东京物语》里,当妻子死后,周吉对儿媳纪子也说过“多么美的早晨啊”的话。

后来我去日本白滨的三段壁,那是著名的自杀地,我在悬崖上看见一块“口红的遗书诗碑”,上边刻着当年情死者的手迹:“白浜の海は、今日も荒れてゐる。”(白滨的海,今日依然波涛汹涌。)后署“一九五0·六·一0 定一  貞子”。

对这行将赴死的两个人来说,他们的爱情与死亡何其重大;大自然却对此无动于衷,还是原来的样子。这使我想起《老子》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不具情感,且无所偏私。

一些人死了,一些人活着,一些人不幸,一些人幸福,如此而已。

我们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失去亲人,也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怀念死者。 

孔子所谓“仁”有两个意思,一是希望人活得好些;二是希望人不要活得太坏,乃至不能活了。《庄子》所云,“昔者舜问于尧曰:‘天王之用心何如?’尧曰:‘吾不敖无告,不废穷民,苦死者,嘉孺子而哀妇人。此吾所以用心已。’”是说遇着“无告”以下各类,需要特别关怀一下。由此反观《老子》之“天地不仁”、“天道无亲”,未免把上面两层意思混淆在一起反对了。《老子》自是标榜一视同仁,但我们并没有要求个别地好,所要求的只是不要个别地太坏。

墨子讲“兼爱”,是在与《老子》截然相反的方向上反对孔子的“仁”—《老子》可以说是“兼不爱”,完全仿同大自然对待人的态度。在我看来,《老子》太冷,墨子又过于理想主义,还是孔子所提倡的能够落实,或者说我们可以退到这个地方:对于爱你,你也爱他的人,尽量让他活得好一点罢。

周作人在《寻路的人》中说:

“我曾在西四牌楼看见一辆汽车载了一个强盗往天桥去处决,我心里想,这太残酷了,为什么不照例用敞车送的呢?为什么不使他缓缓的看沿路的景色,听人家的谈论,走过应走的路程,再到应到的地点,却一阵风的把他送走了呢?这真是太残酷了。”

这里的“强盗”是个象征—象征我们所有终将死去的人。此文所体现的眼光正与“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相对立,形容起来,就是“悲天悯人”的“悯人”二字,亦即孔子之“仁”。 

生就是向死的过程,不过有人走得短些,有人走得长些罢了。既为生者,无一不死。死是生所注定的。既然如此,那么应该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但我们仍然痛惜他人之死,畏惧自己之死,这是因为我们总是在“一般”中留意“唯一”—唯一的存在,唯一的关系,亦即老子所谓“私”、“仁”。

我们最终得以承认和接受一个人的死,可能仅仅在于无人不死,或者说,在于众人之死。众人都承受的事,一人就能承受。 

母亲在的时候,我们曾每晚一部地将小津安二郎后期从《晚春》到《秋刀鱼之味》这十三部电影按拍摄顺序看过一遍。前不久我又都重新看了,留心到不少过去疏忽了的地方。好像非得以生死为代价,才能真正明白就中深意似的。

《东京物语》和《小早川家之秋》都表现了下一代人与上一代人的“死别”。在《东京物语》中,幸吉将父亲周吉从病危的母亲身边叫出来,对他说:“我看能到明天天亮就不错。”周吉回答:“是啊,不行了吗。”幸吉:“妈妈六十八岁了吧?”周吉:“是啊,不行了。”幸吉:“我看就是这样了。”周吉:“是啊,这就完啦。”这是我看过的电影中最令人心碎的一幕—“死”同时被突然强加给妻子和周吉,不管你是否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而在《小早川家之秋》中,万兵卫病危,两个女儿和一个女婿守候在身边,医生向他们陈述病情,小女儿则在厨房凿冰以供病人冷敷之用—这情景简直与《东京物语》一模一样,但接下来就不同了:次日万兵卫竟奇异地恢复了健康,几个女儿喜极而泣。虽然万兵卫很快还是死了,但对于亲人们来说,他实际上是死了两次。死最令人难以接受之处,正在于它的一次性—是那么断然,彻底,决绝,无可挽回,无法补救。无论此前生者以为如何具有思想准备,死永远是一个突如其来,令人措手不及,从而造成太多遗憾的事实。而在《小早川家之秋》中,尽管万兵卫第二次死距离第一次死的时间很短—正所谓“回光返照”—但亲人们已经能够相对平静地面对他的死,视之为人生必然的最后一程了。而两次死的距离越短,生者对死者最终的死接受得就越容易—讲一句残酷一点的话,对于生者来说,第一次好比是“热身”,隔得太远也就失去效用了。

在万兵卫两次死之间,女儿文子有机会告诉他:“爸爸,我要向您道歉。”万兵卫问:“为什么?”文子:“我任意地对爸爸说了些难听的话。”万兵卫:“我没有放在心上,已经忘记了。”文子:“虽然不应该这么说,但如果爸爸有事,我会永远内疚的。”万兵卫:“说什么也好,我不会有事的,身为父亲是不会责怪儿女的。”假如万兵卫死在第一次,这些也就成了女儿永远听不到而永远希望听到的话了。 

现在我总觉得,母亲当初哪怕多活一天也好;但回想起来,母亲活着时,其实我并未真正感到她的一天如何重要,如何值得珍惜,尤其是在她健康的时候。

我们总是在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之后,才想到应该爱他或更爱他。就像弗兰茨·贝克勒等编《向死而生》一书所引莱因霍尔德·施奈德的话:

“我们只有以死为代价,才能发现人,热爱人。”

《死海搏击》中写道:

“回想起我母亲的死,我现在想法极少,遗憾颇多。主要是我感到内疚—生者的逃避立场。我多么希望在她活着的时候,或多或少在所有方面更多地顺她的心意。我多么希望能够压制住我自己的兴趣以促进她的兴趣。这就等于说我多么希望在她健健康康活着的时候,本该在我的生活中将她死亡的事置放在我意识的第一位。当然,我很清楚,这些都是无谓的意愿—是只有真正没有自我的人才可能想象他们能够实现的意愿。其孩子气、假装的圣洁、受虐狂色彩让我心惊胆战,但是,我无法(抑或是不愿意?)完全不理会它们。不管你多么关心一个人,你都无法总好像是他们已经处于弥留之际那样去照顾他们。这又回到杰尔姆·格罗普曼酷爱引用的克尔凯郭尔的话上:理解生活得回顾,过生活要前瞻。问题在于,到那时,通常都为时晚矣。”

我曾说,这段话道尽了“人子死其亲”时的悲哀。《死海搏击》是一本我读了不仅感动,而且与作者在痛苦这一点上有所共鸣的书。里夫一次次把自己推到“不可能”的地步,从而设想种种“可能”,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在母亲永远的死和自己余剩的生之间找到一点平衡。而这里认识上的前提是:生命只有一次,故者如此,生者亦如此,失之交臂,就再无相逢之时了。

当我们不知道终点何在时,我们就不能真正了解和理解过程是什么;但等到达终点,这过程又已经结束了。

也许只有先知才能预先站在终点说话。

来源:新经典

编辑/韩世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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