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2022年4月末河南、安徽两地共五家村镇银行出现“无法线上取现”风波之后,村镇银行背后的风险问题暴露于公众的视野之下。
截至6月2日,牵涉江苏、山东、河南、安徽多地的储户,他们在线上的存款已经“失踪”40多天了。此前,从4月19日起,陆续有储户发现,他们在河南禹州新民生村镇银行、上蔡惠民村镇银行、柘城黄淮村镇银行、开封新东方村镇银行,以及安徽固镇新淮河村镇银行等几家村镇银行无法线上查询存款和取现。
5月中旬,银保监会对外披露,自2021年以来,辽宁已有63名中小银行“一把手”被采取留置和刑事强制措施。5月末,银保监会公开了第五批重大违法违规股东,共计43名,包括15位自然人和28家法人。其中43家重大违法违规机构股东涉及的金融机构,包括呼和浩特市新城蒙银村镇银行等多家村镇银行。
以村镇银行为代表的中小银行风险问题引起了金融从业者的关注。
对于如何看待村镇银行风险对银行债投资的影响?近日,华安证券研报指出,直接影响有限,更多关注间接影响:第一,救助风险:村镇银行的风险处置方式尚待明确,或许将更多依靠地方政府和发起银行。第二,区域风险:村镇银行风险可能影响同一区域内的农信社、农商行、城商行等本地金融机构。第三,同类风险:个别村镇银行风险可能引起储户对同类银行安全性的担忧。
对于村镇银行的风险问题,上海信和安律师事务所主任余能军6月1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村镇银行2007年起步,是根据银监会发展农村地区金融事业精神发展而来,只是作为商业银行在农村和偏远地区的补充存在的,并非主流商业银行。在立法上也一直没有专门的村镇银行立法。在业务和资产规模上全国1600多家村镇银行资产规模仅超过2万亿元,不及一家大行资产规模。所有这些都导致村镇银行在业务发展上是补充,自然内控缺失以及相应的风险也就难以避免。
民营占比约四成
数据显示,我国超1600家村镇银行中,民营占比约四成。
华安证券研报统计,村镇银行起于2006年12月,2011年成立数量达到高峰。为解决农村区域金融资源供给不足、竞争不充分等问题,2006年12月银监会出台《关于调整放宽农村地区银行业金融机构准入政策,更好支持社会主体新农村建设的若干意见》,提出在四川、青海、甘肃、内蒙古、吉林、湖北等地设立村镇银行。2011年,基于区域中小企业强烈融资需求与相对刚性的净息差收益,村镇银行成立数量达到峰值。
从村镇银行的结构与特征看,按企业性质划分,1631家村镇银行中地方国有企业为802家、民营为724家、中央国有企业为92家。从注册资本上看,村镇银行注册资本普遍低于1亿元,且公众企业>中央国有企业>地方国有企业>民营企业。具体来看,山东、河北、贵州等地村镇银行数量较多,青海、福建、山西等地非国有企业性质的村镇银行占比较高。
此外,上述研报指出,根据Wind金融机构口径(1631家村镇银行),村镇银行数量前三的省份分别为山东(126)、河北(104)、贵州(84),村镇银行中非国有企业(民营企业+公众企业)占比前三的省份分别为青海(80%)、福建(79%)、山西(74%)。
根据Wind企业数据库口径(1,616家村镇银行),村镇银行数量前三的省份分别为山东(126)、河北(102)、贵州(84),村镇银行中非国有企业(民营企业+外资企业+其他)占比前三的省份分别为青海(100%)、西藏(100%)、吉林(98%)。
从城市角度来看,重庆、鄂尔多斯、昆明等地村镇银行数量较多。根据Wind金融机构口径(1631家村镇银行),村镇银行数量前三的城市分别为重庆(38)、鄂尔多斯(15)、昆明(15),村镇银行数量前40的城市中,非国有银行数量占比前三的城市分别为铜仁(100%)、黔西南(89%)、黔南(83%)。
不良率高于农商行
从不良率的角度看,数据显示,村镇银行的不良率明显高于城商行、农商行、股份行以及国有大行。
根据《2021年度村镇银行调研报告》统计数据,2018年、2019年、2020年全国村镇银行资产总额分别为1.51万亿、1.69万亿、1.94万亿,负债总额分别为1.33万亿、1.51万亿、1.74万亿,资产负债率分别为 88.1%、89.3%、89.7%。净利润分别为100.2亿元、101亿元、76.9亿元,2020年平均利润为468亿元,较上年下降24%,资本充足率分别为18.3%、17.2%、15.7%,不良贷款率分别为3.66%、3.7%、4%。
相比之下,华安证券研报统计,国有大行的不良率仅为1%,股份行不良率为2%,城商行不良率为2%,农商行不良率为2.4%。
从发行同业存单方面看,村镇银行仅有同业存单发行记录,发行规模均在2亿元以下。梳理历年的债券发行情况,村镇银行同业存单发行规模均在2亿元以下,发行价格均为折价发行。
另外,从债券发行角度看,发行债券的村镇银行主体评级均位于BBB-以上,区域较为集中。有债券发行记录的村镇银行集中于安徽、福建、广东、贵州、河南、江苏、上海、浙江等区域。目前村镇银行仅存续5只债券。从存量债券情况来看,由村镇银行发行的存量债券仅5只同业存单,发行主体为浙江台州路桥富民村镇银行(4只,总金额1.2亿元)、贵阳云岩富民村镇银行(1只,总金额0.4亿元)。
面对竞争激烈的县域金融市场,农村中小银行如何提升竞争力?5月20日,银保监会有关部门负责人在银保监会通气会表示,在不良资产处置上,农村中小银行方面,2018年以来,累计处置高风险农村中小银行627家,处置不良贷款2.6万亿元,金额超过前10年的总和;股东股权乱象得到初步遏制。农村中小银行方面,2018年至2020年,累计对4000余名股东限制表决权、责令转让股权60余亿股;城商行方面,加大对股东的穿透审查力度,开展股权和关联交易专项整治,公开重大违法违规股东,依法清退问题股东。
“农村中小银行风险总体可控,整体收敛。然而,从存量看,部分地区历史积累的风险体量较大,需持续加大处置力度;从增量看,疫情冲击、经济转型及行业变革等带来的风险将逐步显现。”银保监会有关部门负责人表示。
中小银行一把手被查警示
对于中小银行金融腐败与金融风险的问题,监管在持续关注。
银保监会相关部门有关负责人5月13日表示,金融反腐和处置风险一体推进。2021年以来,金融风险重灾区的辽宁,已对63名中小银行“一把手”采取留置和刑事强制措施。党的十九大以来,银保监会系统内部共立案630件,留置83人,已移送司法机关73人。
根据记者不完全统计,2022年以来,中小银行高管频频被查。5月16日,据本溪市纪委监委消息:本溪银行平山支行原党支部书记、行长李季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此前,2月28日,本溪市纪委监委披露,本溪银行原党委委员、行长宋佳镭破坏经营环境等问题。2017年3月至2021年2月,宋佳镭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在相关企业办理贷款业务过程中,为他人谋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财物,折合人民币共计380余万元。宋佳镭还存在其他严重违纪问题。2021年12月,宋佳镭被开除党籍、开除处分,其涉嫌犯罪问题被移送检察机关依法审查起诉。
4月26日,据重庆市纪委监委消息:日前,经重庆市委批准,重庆市纪委监委对重庆三峡银行股份有限公司原党委书记、董事长丁世录严重违纪违法问题进行了立案审查调查。
3月8日,据江西省纪委监委消息:江西银行股份有限公司原党委书记、董事长陈晓明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江西省纪委省监委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3月2日,据阜新市纪委监委消息:阜新农村商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原行长牛继良涉嫌严重违法,目前正接受监察调查。
对于村镇银行等中小银行风险问题,中金公司表示,近年来,以城商行及农村金融机构为代表的中小银行在区域经济分化、货币政策宽松等背景下经营承压,部分自身形成金融风险。预计中小银行改革化险可能仍会是金融工作主线之一。
究其原因,中金公司认为,中小银行经营承压乃至发生风险主要来自于区域经济走弱、公司治理不完善。具体来看,第一,中小银行的经营发展与其所在的区域经济发展密不可分,随着中国经济结构转型,东北等地区GDP增长明显放缓,位于此类地区的中小银行在业务开展和资产质量上面临压力。
第二,公司治理不完善也是中小银行风险暴露的主要原因之一。例如包商银行的风险暴露主要由于大量资金被大股东违法违规占用,长期难以归还,又如近期河南村镇银行风险事件的发生,有大股东河南新财富集团违法吸收公众资金的“魅影”。2018年以来,监管加大股东穿透审查力度、开展股权和关联交易专项整治,金融机构的风险损失压实到股东;此外内控合规的缺位也使得银行面临信用损失的压力。
对于中小银行的改革化解,光大证券建议,第一,做好专项债补充资本,修复银行资产扩张及可持续经营能力;第二,推进市场化并购重组,鼓励优质银行、保险和符合资质的机构参与农村中小银行并购重组,推进中原银行吸收合并洛阳、平顶山、焦作中旅等三家城商行,推动南粤银行、温州银行、宁波东海银行等引入战略投资者等。第三,拓宽风险处置资金来源,金融稳定保障基金将于年内设立,与既有存款保险基金和行业保障基金双层运行、协同配合,以“被处置机构自救一市场化资金并购重组一地方公共资源一金融稳定保障基金”为递进顺序,“一行一策”稳妥处置重点高风险机构;第四,压实各方责任,依法让股东和债权人承担损失,严防道德风险;同时,坚守“监管姓监”,一体推进金融反腐和处置金融风险。
经济观察报 记者 蔡越坤 实习记者 张博佳
编辑/樊宏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