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将至,又到了一年里“家味儿”最浓的时候。《天天副刊》专栏版在一个220人的读者微信群里,发布了小小一则征文,十天中就收到了百余篇投稿,“家的味道”于是在至情至性的词句间升腾。
由于版面有限,这里仅撷取了其中五篇来稿,更多“美味”,会陆续见于北京青年报客户端的人文频道。
岁月洪流间,总有一缕家的味道让我们平静。一箪食,一瓢饮,处处氤氲着亲情眷恋。此生至爱的家,用多少文字书写都不够。佳节将近,祝每一个回家的人幸福。
往后的年,再也没有煮猪头的清香了
金钱草
对年的最初记忆,是弥漫在心头的煮猪头的清香。
烟雾腾腾的厨房里,父亲系着白围裙,弯着身子,一会儿翻动一下大锅,母亲坐着小板凳,烧着火,两个人一边忙活,一边说着闲话,不时听到母亲咯咯的笑声。肉的清香一点点从厨房的门缝里渗出来,姐弟四个便开始一趟趟跑厨房。
父亲用长筷子,叉起一块猪肝,切成薄片,码在盘子里,递给我们,我们一哄而上,一抢而空。父亲又叉起一块猪肺,我们又一哄而上,一抢而空。当每个房间的每个角落,都弥漫着浓浓的肉味时,就会听到父亲乐呵呵的喊声:“老大摆好餐桌,老二剥几头蒜,捣得辣一点!”我们就知道猪头肉要出锅了,我和姐姐忙活着,弟弟、妹妹早早地围坐在餐桌前,眼巴巴地盯着厨房。
父亲先是端出一大盘凉拌白菜心,再递出一碗蒜泥,然后端出一个锅盖那么大的满当当的大盘子,猪肝、猪肺、猪肚、猪耳朵、猪嘴、猪舌、猪心、大肠、小肠、猪肚,众星拱月一般围绕着小山一样拱起的、切得薄薄的、摆得高高的、红白分明的、颤悠悠的猪头肉。父亲端起酒盅,我们便一起叉向小山顶端,夾起一片白肉,沾一下蒜泥。白白的小肥肉,入口即化,满口生香,清香瞬间沁入心肺。
父亲喝两口酒,转身又去了厨房,将只大公鸡扔入满是肉汤的锅中,母亲不时起身,去厨房添把火,一会儿功夫,一股鲜香又弥漫开来,我们知道父亲又开始做他的另一道大菜——皮冻了。这锅肉汤要熬制三个小时左右,直到整只鸡柔若无骨,再撕开,连肉带汤倒入两个大盆,放到院子里冷却。
每年小年,是父亲法定的煮猪头日,父亲会事先挑好肥大的、新鲜的猪头,再备好猪下水、大公鸡,早早收拾干净。如果是周末,上午就开工,中午就能大朵快颐,即便不是周末,也能在晚上九点前吃上这顿大餐。
每年从小年开始,家里的餐桌上,就有了两个固定凉盘——颤悠悠的猪头肉和亮晶晶的皮冻,年的味道就在猪头肉的清香中越来越浓,以至于在我们的记忆里,煮猪头就是要过年了,没有猪头肉的清香,就没有年味儿。
因而,我们姐弟几个都有了吃猪头肉的喜好,但天下的猪头肉几乎都是一种酱香味儿,吃不出父亲猪头肉的清香。父亲煮猪头肉,只用一锅白水,再加把大料、花椒、大葱、姜片,不加一点酱、糖,更没有酱料包那些秘制香料,却用最简单的食材,还原了猪头本真的清香。
这样的日子,在二十年前,戛然而止。父亲走后,母亲再也没心思也没能力做这道大餐,往后的年,就再也没有煮猪头的清香了。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