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漫长的季节》“大爷”侯岩松 “老姜更辣”展现生活背后的生活
红星新闻 2023-05-07 22:31

随着王响笑中带泪说出的一句“往前看,别回头”,《漫长的季节》画上了句号。收官时9.5的豆瓣评分,也让这部剧成为今年国剧的最高评分。

收获如此高的口碑,除了令人动容的故事外,也离不开剧中一众演员的精湛表演。

网络上,关于《漫长的季节》的讨论中就有不少“这几个演员演技不输XXX”的文章,被广泛议论的演员中,就有侯岩松。

这位来自国家话剧院的演员,将沈栋梁阴冷邪恶的一面尽皆展现,让“沉浸式”观剧的观众恨不得给剧中角色一拳。

说到侯岩松,可能很多人并不熟悉,但提到他过往塑造的角色,一定不陌生。

《我的前半生》中追求罗子君的老金、《三叉戟》中牺牲的警察夏春生、《白鹿原》中迂腐封建的“吃货”徐先生……不久前播出的《显微镜下的大明之丝绢案》中,他出演的县令方懋珍看似胆小,却最后坚持了初心。

这些让人印象深刻的角色,和侯岩松的精妙演绎密不可分,让人不禁感慨:“老姜更辣。”

从小学戏曲,之后又学习音乐剧、演话剧,拿过梅花奖、文华奖等多项表演奖项。《漫长的季节》播出后,就有声音认为,像侯岩松这样的演员该火了。

听到这些声音,侯岩松笑笑,自己早在1999年就出演过中日美共同制作的迪士尼音乐剧《美女与野兽》中的“野兽”,那时满大街都是自己的照片,“那会儿就觉得我火了。”

演了大半辈子戏,如今已经53岁的侯岩松并不在意火不火,他更希望在有限的时间里,和更多导演、合作者一起创作好的作品,“我觉得这才是有价值的。”

尽管大部分时候都在影视剧中出演配角,但侯岩松并不认为自己演的只是一个个小角色,至少在他的篇幅里,这就是主演。“我拿他当这个戏里必不可少的人在演,我知道角色的作用,这需要‘一棵菜’的精神,一棵菜里有菜心、菜叶、菜帮,那每个人都在起着自己的作用。”

侯岩松扮演的沈栋梁是沈墨(李庚希饰)的大爷,将沈墨抚养长大,却有着病态的占有欲,把沈墨当玩物,还拍下裸照。

沈栋梁第一次出场是在第五集,先是一个背影,转身后笑着看向沈墨,明明是在笑,却让人不寒而栗。有不少网友认为,《漫长的季节》在此之前一直是挺欢乐的,沈栋梁出场后,这部剧的悬疑气氛一下就上来了。

接下来的剧情中,沈栋梁终于暴露了自己的本性。给沈墨买了裙子,要她在自己面前换上。看到沈墨走后,还把吊牌放到鼻子上闻了闻。当看到沈墨想要逃离自己,他扯下皮带开始抽打,还用近乎撕裂地声音喊叫自己的爱人“出去”……

“变态”“癫狂”“最招人恨”“足够疯狂”……网络上,关于沈栋梁的讨论大多都是类似的声音,甚至有人将这个角色和《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中冯远征饰演的安嘉和相比较,“他们的心里都住着魔鬼”。

在《漫长的季节》播出期间,侯岩松自己也在追剧,“我平时很少去追自己演的剧,但这次我也每天看时间,想着更新的时候赶紧去看看。”看到这部剧的评分越来越高,侯岩松心里也为全剧组高兴。

不过,侯岩松却并不太敢看网友的评价,一打开网络平台,关于沈栋梁的都是愤怒的骂声,不少攻击甚至上升到了演员,“观众带着对角色的这种愤怒,有代入感,好像这个人物走进了他们的生活,让他们感同身受,那看到大家沉浸在这个戏的情绪里面,我也就只有忍受着呗,哈哈。”

尽管说着“忍受”,但侯岩松的心情还是或多或少受到了一些影响,“要说完全无动于衷也不可能,这五一假期本来想出去玩一玩,放松放松,也不敢到处走。”不过,侯岩松转念又安慰自己,这也是观众对他创作工作变相的肯定,这么一想,又好像比较欣慰了。

侯岩松刚看到剧本的时候,心情也跟观众看到沈栋梁作恶时一样生气,“这是一个让人痛恨的,而且是不能接受的,破坏人伦的人物。”侯岩松的经纪人当时也在犹豫,这个戏接不接,但侯岩松的态度很坚决,一定要接下。

演了大半辈子戏的侯岩松觉得,这是一个有挑战性的角色,他有创作的动力,“我出演过很多正面的形象,从演员的角度来说,这个角色又激发了我的好奇心,我觉得是可以尝试的。”

让侯岩松更坚定的一点,则是沈栋梁的恶,能带给观众们更多警惕。

《漫长的季节》中,沈栋梁第一个“出圈”的情节就是剪指甲。他拿着指甲刀给沈墨剪,还一边埋怨“弹钢琴的手,要经常剪指甲”。网络上不少声音称,看到沈栋梁剪指甲,寒毛都立起来了,这个人太恐怖了。

事实上,这个剪指甲的动作,是侯岩松自己的设计。侯岩松的孩子小时候学钢琴,他知道,钢琴老师不允许指甲留太长。到了剧组第一天,侯岩松就找道具老师申请了这个小道具,“这个细节是从生活里来的,我只是把这个细节运用到了角色里面。”

在表演上,从小生活在东北的侯岩松也加入了很多东北才有的内容。比如沈栋梁在维多利亚歌舞厅门口第一次见到王阳,他是用肩膀去触碰王阳,而不是用手。

“这是一个典型的东北生活中的场景,这其实有一个潜台词:我没打人,我可没动手。”侯岩松回忆,这种用肩去碰人的挑衅曾经在东北随处可见,这是一个生活经验,作为一个老男人,作为一个经历过事情的人,故意用肩去挑衅对方,可以免去很多麻烦,一旦警察调查,他能有说辞。

另一个小设计也是在这场戏中。沈栋梁轻蔑地看着王阳,说“你够不着她”。“你看我和王阳对峙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特意踮了个脚,强化了对王阳的瞧不上眼。”

《漫长的季节》中,沈栋梁的恶最终酿成了这场悲剧,也让沈墨、王阳甚至马德胜、王响等等剧中人走上了另一条路。反派并不好演,演过了,让人觉得假,演得不够,又缺乏真实感。

侯岩松在拿到剧本时,就反复琢磨沈栋梁的心理。在一些具体场次的表演时,侯岩松采用了另一种演法。比如和沈墨吃饭这场戏,他就是按着生活中吃饭的样子来演,好像就是亲人在一起正常吃饭,“但是你看我夹菜的那个动作,递酒杯接酒杯,以及我从沈墨手里拿过火柴……这些戏的传递好像很生活,但看剧的话就发现,细节存在于每一帧里,会传达一些信息在里面。”

侯岩松觉得,一个戏的好,就在于观众会帮创作者去丰富,好的戏就是你演出来之后,观众能看到这个戏背后的可能,这个延展性给这部剧增加了很多的价值。

“这个戏好看,不止是把生活完全展现出来,而是让你看到生活背后还有什么。”侯岩松说,在沈栋梁的世界里,他会觉得沈墨是他的,那种控制欲,那种偏执,让人毛骨悚然。“当然,恶人也会给观众一份预示,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三 

剧中最让人解气的一幕,可能就是马德胜暴打沈栋梁了。这场戏,也是侯岩松最难忘的一场戏。

《漫长的季节》大部分戏是在云南拍摄,高海拔带来的缺氧已经让人不适,而这场戏中,侯岩松除了要和陈明昊厮打,整个人还要从路边摔到田地里。缺氧加动作戏,让53岁的侯岩松有些吃力。

侯岩松回忆,这场戏拍的时候,因为环境,周边车辆等等问题,导致重拍了几次,拍了整整一天。“我这个年龄也不饶人啊,吃着救心丸,不停去吸氧在拍。你看我们在打的时候,陈明昊那脸也是煞白,那都是在高原剧烈运动后的真实反映。”

表演上的真实和所有演员的付出,最终让《漫长的季节》收获了好口碑。侯岩松对导演辛爽竖起了大拇指,“全剧组的每一个人,不管角色大小,都很精准。你看大家的表演,不是你演你的我演我的,都是有一致的人物状态和人物语言,这是大家创作的力量。”

侯岩松在追剧的时候才发现,最后剪辑出来是这个样子。“我也拍过很多戏,就会知道我演这场戏大概接到哪里,接出来是什么样子。但是辛爽导演恰恰打破了传统的剪辑,我们完全是随着他和编剧们共同编织的结构,进入到不一样的情境中,进入到那个人物关系里面,和剧中人物同呼吸。他让我这个有多年经验的影视工作者,都感受到了一种新奇。”

在采访中,侯岩松用“高级”来形容辛爽的表达。让他印象最深的一幕,是沈栋梁去电影院门口等沈墨。“辛爽导演把角色内在的一些可能性都传达给了观众。

沈栋梁就站在那儿看向沈墨,其实导演让观众看到的不是沈栋梁的眼神和动作,“我没有什么动作,就是人站在那里,一个抬头和一个眼神的注视。但是你们仔细看会看到,沈栋梁的影子被路灯拉长,他的身影是直接覆盖了沈墨。”

导演用一种写意的手法呈现了沈栋梁的可怕,“我们的电视剧,需要这样的语汇去把人物更深层的东西给体现出来。”

文/红星新闻记者 邱峻峰

编辑/弓立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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