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男友有命案在身，却以举报相威胁求复合，不想自己也惨遭毒手，陈尸荒野。甚至死后二十余年，都不曾有人知晓她的身份。

然而一封来自监狱的举报信，让警方寻得蛛丝马迹，破获了这起20多年前的命案，并将一直潜逃的嫌疑人抓获归案。8月31日，今日说法披露了这起离奇案件的始末。

悬案

20岁女子横尸山野  身份成谜

男朋友除夕夜杀人外逃，没想到自己也死于他的刀下，24年前，她的身份一直未知，成了无名女尸。

据老一辈侦查民警回忆，大概在1997年瓯北镇塘头山确实有这样一起案件，通过翻找卷宗，永嘉警方找到那起无名女尸案件。

1997年11月11日，在永嘉县瓯北镇旁的一座小山上，一名早上出门放羊的村民，在半山腰的草丛中发现了一具女尸，上面有松树枝掩盖。永嘉县公安局刑侦大队侦查员潘潮阳介绍，当年勘察时，现场全是茅草，中间种植着小松树。被害人呈趴卧状，弯曲在茅草丛中，上身穿紫红色毛衣，下身穿黑色健美裤，脚上还有一双棕色皮鞋。法医鉴定，被害人年龄在20岁左右，身高一米五上下。

据介绍，通过尸检，死者没有被人强奸的痕迹，口袋中还装有118元钱。当年的侦查员认为，此案可以排除因财、色杀人的可能。情杀、仇杀的可能性较大，也就是说嫌疑人就是一名熟人，只要查清了死者身份，凶手就能很快浮出水面。

“当时死者的胸腹部、四肢总共二十多处刀伤，都是单刃锐器刺中形成的。”公安局技术研究所副所长吴雅珉介绍，被害人是因利器刺破了心脏上腔的静脉导致大出血而死亡。

发现被害人的那座小山，当年四周还未被开发，位置十分偏僻，警方既没有发现目击者，也没有任何监控设备，嫌疑人无法锁定。

刑侦大队教导员陈赛金表示，当时只能从尸源来寻找死者的身份，但一无所获，围绕发现尸体的现场进行大量走访和排查，却没人认识此人。随后警方在全县张贴了大量的认尸启事，虽有线索反映可最终都被排除，20多年来这位被害女性的身份成谜。

转机

监狱传来线索 无名女尸有望重拾姓名

24年了，久悬未破的案件忽然有了转机。2018年7月，永嘉县公安局收到一条从贵州监狱转来的线索：1997年左右，有一个叫董春爱的女子在永嘉瓯北镇被杀，是江西德兴人。

可进展出乎所料，根据人名查询，江苏境内没有在年龄、身高等条件方面与死者符合的人员。查询范围扩大到全国后，依旧没有人与之相符。

九十年代的科技、外来人员管理等远远达不到现在的要求，外来人员特别多，工厂里用假名应聘的比较多，瓯北是永嘉的经济重镇，与温州只有一江之隔，由于温州的制造业兴起，瓯北镇聚集了大量的制作厂和小作坊。据说，当年从全国各地来此打工的人达十万之众。因用工不规范、对外来人口管理也松散，不仅存在借用他人身份、还有直接用假名的情况。

为了核实，侦查员去了贵州监狱，与提供线索的犯人细聊。得知死者是江西德兴市海口镇人，但查询后依旧未找到“董春爱”这个人的信息，警方认为，能提供这么准确的信息，应该不是无中生有。

终于，2018年9月，在德兴警方配合下，对海口镇的失踪人口进行了全面排查，结果发现了一位可疑人员，一位名叫“董娇娥”的女子信息与死者十分相似：年龄相当、身高相近。

核实

开棺验尸锁定身份 男友有行凶嫌疑

据其家人反映，董娇娥有个小名就叫董春爱，20多年前在永嘉打工期间失踪的，她很早就在外打工，1997年春节曾回过一趟老家，之后又回到了永嘉，也有过几次电话联系，便再也没了联系，那个年代交通和通信都不是很发达，家人一直不知董娇娥具体的打工地址。

失踪后，家人也曾试图寻找，却没有头绪，只能通过在温州打工的老乡打听，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见过”。

虽然种种迹象表明，那无名女尸很可能就是董娇娥，但从证据上来讲还需要做DNA鉴定进一步确认。

通过人类基因组织架构，想要通过DNA比对确定一个人的身份，准确率最高的是需要和父母或者子女的DNA作比对，可董娇娥未婚无子女，父母早逝、无兄弟，只有四个姐妹。从目前的技术来讲，还几乎无法验证俩人是亲姐妹的关系。

因此只能在经家属同意后，打开其早逝父母的坟墓，通过遗骨提取DNA，与死者DNA的比对结果显示，双方确实存在血缘关系，可以认定无名女尸就是董娇娥。

对于死者死因，藏在董家人心中的一个秘密让董春爱的姐姐欲言又止，1997年春天董春爱去了永嘉后，并不是一下子就失踪的，中途曾回过一次老家，还带了一个贵州男朋友，一个星期后离开去了永嘉，在这之后便慢慢失去了联系。

“妹妹说，她的男朋友与同村的村民发生争吵，和兄弟一起杀了人，一直在逃。”比董春爱小两岁的男友是逃犯，让董家人很顾忌。

按照警方的分析，如果董春爱死于情杀、仇杀，又是熟人作案，那这位男朋友的嫌疑无法排除。经查发现贵州黔西县发生的一起故意伤害致死案件中的当事人万广福与这位男友相近。

威胁

以“举报杀人”为由要复合 惨遭男友杀害

出生于1979年的万广福在家排行老三，身高近一米八，1997年除夕夜，在自家大门外因一棵白杨树被砍发生打架斗殴，万家四兄弟将龙姓村民杀害外逃，外逃前，万广福与兄弟都在永嘉打工。

种种信息与董家人提供的内容很吻合，警方认为，万广福很可能就是董春爱的男友，也是最有可能是董春爱失踪前最后接触的人。

据了解，因故意杀人罪，近几年，万广福和他的兄弟陆续被贵州警方抓获，受到了审判均在监狱服刑。可直接与万广福接触，一方面会打草惊蛇，另一面法律也不允许。

警方得知兄弟几人与大哥万广学的关系近，在监狱里，万广学证实董春爱确实和他的弟弟万广福谈恋爱，外逃后，他和万广福、董春爱都在永嘉县桥头镇的一家纽扣厂上班，可干了一段时间，万广福抛下董春爱，一人离开了。董春爱无法接受，想挽回。便以“举报杀人”相威胁，让万广学带她去找男友。

迫不得已，万广学与弟弟取得联系，1997年11月份在瓯北镇见到了万广福，可没两天，万广福打电话告诉大哥，他把董春爱杀了。“他没具体说杀人的原因，只是让我放心，法律责任他自己会负，与我无关。”得知消息后，当时万广学对弟弟说，“合不来可以分手，杀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此后，万广福离开了永嘉，逃到了湖南娶妻生子。直到2015年8月被贵州警方抓获。

董春爱被万广福杀害，这在万家不是秘密。万广福的大哥、母亲和大嫂都知情。2020年初，永嘉警方将万广福从贵州监狱提了出来带回永嘉。最终万广福承认了杀害董春爱的事实。

“她比我大两岁，动不动就挥手打一巴掌，长期被她欺负的感觉，时间长了就烦了。因她的所作所为、所有的条件、性格，我们都不可能继续了。”万广福称，俩人分开并不是因为外面有人，而是相处不来感情破裂。

与董春爱再次相见后，万广福就把她带到了事发的那座山上。谈话中，董春爱一直想和好，甚至威胁说，如果不同意就举报他们兄弟杀人的事情。因日积月累的不满，同时又不想被董春爱威胁，万广福动了杀心，冲动之下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刺死了董春爱，随后将尸体移到路边的草丛中，用松树枝掩盖着，逃走了。

“我至少懂得（杀死她）这个事情是不应该发生的”。万广福哭着诉说，当时大家都年轻，最开始就是因为不想和她发生冲突，才选择离开，没骂她也没打她。

疑问

事发至今已24年了 嫌疑人能否被追责

由于案件是1997年11月发生的，永嘉警方得知万广福涉嫌杀人过了20年的追诉时效。

侦查中，警方还发现，1999年7月份，因家庭矛盾万广福把他的二哥万广才捅了一刀，构成二级轻伤。该行为涉嫌故意伤害罪。

永嘉警方认为，嫌疑人有了新的犯罪事实，追诉时效就要从重新犯罪之日起算，还来得及！

可当地检察院认为，万广福的二哥也是逃犯，而且被捅伤后当时没有报案，警方也没立案。这不算法律意义上的新罪，不能按后来的案件计算追诉时效。追究万广福的责任已超过了20年的追诉时效，应该向最高检申请核准。

中国政法大学教授曲新久表示，按照《刑法》规定的最高刑是无期徒刑或者死刑的，从犯罪结束之日起满20年就可不追诉了，但像故意杀人致人死亡等比较恶性的，实践中，即使过了20年经最高检核准后，还是可以追诉的。

他表示，犯罪结束之后的任何一个时间段上又犯新罪的，不管立不立案，不管什么时候发现，之前的犯罪时间要从第二次非犯罪重新起算。如果第二次犯罪又过了20年，就过了追诉时效了。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宋霞
编辑/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