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不读现代诗,不知道自己也可以是“诗人”,可以对话无穷的远方
文学报 2024-11-01 21:00

近日,复旦大学教授张新颖携新书《诗的消息,诗人的故事》与复旦大学教授金理、青年诗人王子瓜一同做客思南读书会,与读者们分享关于现代诗的阅读。活动由编辑胡曦露担任主持。

对复旦大学中文系学生来说,每周三下午在光华楼1楼阶梯教室听教授张新颖讲授的“中国新诗课”,是极为珍贵的经验。在一年年的讲述中,在与一届届学子交流中间,这门课的讲稿本身也不断成长、丰富,趋于完善。如今,这些讲稿经过整理与再创作集结成了《诗的消息,诗人的故事》一书,近日,张新颖携新书与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金理、青年诗人王子瓜一同做客思南读书会,与读者们分享关于现代诗的阅读。活动由编辑胡曦露担任主持。

在张新颖看来,大学文学教育如果没有现代汉语诗歌的课程,是不完整的,这也是他开设“中国新诗”课程的一大出发点。“如果我不是一个诗人,我也不准备写诗,我也不是一个研究诗的人,那我要不要读新诗?”开课的时候,他给自己和学生都提了这样一个问题,希望和学生们共同去了解新诗,思考新诗和自己的种种可能的关系。

《诗的消息,诗人的故事》收录的第一篇文章解读了冯至《十四行集》第二十七首,“它把住些把不住的事体,让远方的光、远方的黑夜和些远方的草木的荣谢,还有个奔向无穷的心意,都保留一些在这面旗上。”张新颖在文章里写道,这首诗让他联想到鲁迅的“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金理特别提到了这一篇,他认为这个联想敏锐而准确,今天我们很多人在读鲁迅的这句话时,关注的往往是“无穷的远方”和“无数的人们”,被这句话所包含的“将人生向外扩张”的精神所鼓舞到,而忽略了鲁迅其实是将远方的世界往内拉回到自己最具体、切身的生命经验上面。

张新颖/著上海文艺出版社

金理在重读这篇文章时,便重新开始思考什么才是“有关”。他联想到苏珊·桑塔格在《关于他人的痛苦》中对于伍尔夫的批评,她认为伍尔夫对于人类战争的反思是勇敢的,但其中也有陈词滥调,如有太多滥情的感伤,很容易成为我们观看别人痛苦的时候,宣布自我清白的一种安慰剂。在桑塔格看来,这一举动非但不是“关于”,反而将“关于”的可能性终止了,因为其背后是一个不为所动的主体。

金理指出,现在有很多音频、视频平台的读书博主,在推书时都必须找一个熟悉的入口,找到他人的共同经验,才能够推书成功,对于陌生的经验,很多人是难以领受的。这就需要我们重新建立“有关”的意义,“一方面你要有巨大领受吞吐的能力,另一方面你要尊重很多经验根本没有办法去触及,不可能被理性所穿透。当你有这样的觉悟,你的经验也处于更新的状态当中。”

同样作为这门课的学生,王子瓜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他提到张新颖老师对经典文本的细读常常让他产生新的认知。如张新颖对沈尹默的《秋夜》的解析,从看似简单的诗当中,看到了现代世界和传统世界的分离,现代人自然观的改变等等。又如冯至的诗歌中所谓“把住”的冲动,也反映了现代世界诞生后,中国人如何试图去认识这个世界、把握看似混乱的现实。再如书中所引熊秉明对罗丹的谈论则启发他重新认识创作中传统与创新的关系。

“《诗的消息,诗人的故事》,一方面是和诗相关,一方面更是和诗人相关。”王子瓜认为书中关于人的部分,同样可以激发阅读兴趣。比如穆旦,书中有关于这一诗人的详细线索。张新颖认为如果说冯至的诗是中年人或者老年人的诗,那么穆旦的诗就是年轻人的诗。“穆旦有特别高的语言天赋,能够用非常简洁的句子把同时被各种力量所撕扯的状态一下子表达出来。正是这种独属于现代诗的冲突感受使其有了区别于古典诗歌的意义与价值。”

王子瓜说道,穆旦的心中有现代人的冲突,有着对现代精神的把握,他写“自由的天空中纯净的电子”,将现代科学的东西融入诗歌,也写下“盛着小小的宇宙,闪着光亮”,让人感受到某些看不见的东西。”胡曦露也提到,穆旦的《诗八首》中蕴含着一个“丰富而且危险”的现代自我,这也让当下的很多人在读穆旦诗歌时感受到强烈的共鸣。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很多人都对海子流传甚广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很熟悉,这首诗体现的是诗人对于生活,对于幸福的认知。张新颖解读时表示,与海子诗中常出现的具体的植物——如“麦地”“野花一片”等不同,“粮食和蔬菜”通常是一个比较宽泛普遍的概念。他说“作为关心的对象,作为幸福的元素,出现在这里本来是很自然的,但是它们却不是具体特殊的物种,恰恰是这些你不是很在意的东西,你才不会去给它用一个精确的命名。”

基于此,王子瓜认为海子的取名表达的是对世俗意义上的“幸福”的反讽:“世人关心的幸福由抽象事物组成,而海子认同的却是具体而实在的幸福。”

诗歌作为语言的一种艺术,与日常紧密相关。张新颖认为,正是因为语言文字每天都在使用,反而容易被忽视。他从熊秉明特意挑选常用字写成的诗歌《的》出发,指出语言的力量。“靠无数个‘的’,穿过了一道又一道的阻隔,把这头的我和那头的母亲连起来了。多么强大的连接力量!”金理也说道,叩击的力量和欲望和想象力,可能都凝缩在“的”当中。王子瓜同样认为现代诗歌承担的功能之一是重新审视自己的语言,而分行这一形式则将语言变成一种装置,将读者的注意力聚焦到语言之上。

“现代诗和我们每个人都有关系,”每个人都拥有诗意,对于新诗阅读,张新颖强调,它并不高高在上,但是要读懂它需要一些学习,新诗面临的一个问题是判断,我们不用急于判断,在进入一首诗之前,所能做的或许是先搁置判断,多读一些,慢慢地进入诗的世界。

编辑/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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