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村，把鲜花做成菜肴，端上餐桌，那是一件平常普通的事情，可到了城里，以花为食就仿佛成了奢侈的行为。

城市空间逼仄，家里供养的几盆花草，皆为爱物，每日洒水松土，修枝整叶，连珍爱还来不及，哪舍得将它佐餐烹炒、摆上餐桌？假如真把水灵鲜嫩的花骨朵掐进油锅，那无异于焚琴煮鹤、暴殄天物，再嘴馋的人也不会生出如此粗俗的念头。

于是走过城里的花市，我便会想起乡村的生活，想起那些用花瓣拌饭的日子。黄花菜是我们所熟知的一种美食，将鲜黄花采下，用开水汆过，然后晾干，食用时取一两个鸡蛋或少许瘦肉，一同下锅烹炒或做汤，也可与粉丝拌炒，那种爽滑鲜香，可持久回味。黄花还是产妇催乳的上等食物。

百合花、栀子花、芙蓉能清凉解毒，用文火烹煮，味道鲜美。金银花一黄一白，如金似银，煞是美丽，焙干泡水具有清热解毒、疏散风热、利咽消暑、防流感和泻痢之功效。茉莉花制茶，味甘性凉，清香醒脑，抗癌降压。

我最难忘的还是鞋子花，那是一种较为少见的花卉，就如山村里的小家碧玉。尽管至今我还没能弄清它真正的分类学名，但毫无疑问，它是乡土之上开得最有诗意的花卉。此花因其形状酷似一只鞋子，所以被称为鞋子花。这种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花貌不惊人，母亲将它拌炒鸡蛋，成为世间绝配，清香美味让人终生难忘，一生怀想。在外漂泊的日子，每当想起鞋子花炒鸡蛋的香甜美味，就会馋涎欲滴、口舌生津，提醒我遥望故土、梦回深山。

南瓜花有一种平民本色，它随处可见的身影，连着低矮的尘世。南瓜花采摘后，用温水浸泡，然后切成粗段，与肉末、姜蒜一同入锅爆炒，再入汤。喝着清淡可口的瓜花汤，心间立刻漫过植物的葱茏气息。

薄荷花气味清香，是炒田螺、烧黄鳝的上等配料，同时它又是止咳化痰的良方。当芳香进入体内，心间便多了一股暖流，发一身汗，感冒很快痊愈，这是食疗兼药疗的理想配方。

乡野的花卉，远离娇羞，大都朴素而坚忍。稻花遍地的田野，没有一丝妖艳；风动桂花香，一株迎风的桂花，足以香遍一条街巷。如此淡雅精致的花卉，怎么可能不与食物联姻？千百年来，桂花的食用方法可说是无法穷尽：桂花糕、桂花蜜、桂花饼、桂花糖、桂花酥，品类繁多，特别是用白砂糖腌制的桂花，那简直是上品中的上品。溶解之后的糖汁色如琥珀，味如甘饴，用来包哨子、包饺子、包汤圆、包棕子、做点心，那味道真有闻香下马，诱人口水之妙。

花餐是一种古老的传统，先辈向往餐花饮露，那不仅仅是一种高洁的生活方式，而且是一种亲近自然的朴实情怀。每一个尝过花餐的食客，都能经历一次内心的沐浴，变得吐气如兰、唇齿留香。

原标题：《鲜花开在唇齿间》

作者：阿文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