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花25万买的一套《伞兵归来》+《pindication》，现在只值3千元，缩水99%。我的总投资是400多万元，损失了几百万。”投资者说，去年6月，北京青年报曾发布《暴涨1900倍 谁在炒作区块链实物商品》文章，报道了鞋品交易平台nice下开设的“潮流玩艺”板块中售卖的产品暴涨1900倍，平台为收取高额手续费，炒作部分实物价值并不高的版画、储蓄罐、卡牌等商品。近日，不少投资者对北青报记者反映，该平台已于11月关闭积分平台，造成不少投资者花费几十万、上百万元购买的用于产生积分的商品大幅贬值。
积分平台突然关闭，数百万投资“打水漂”
“之前高价买他们的藏品会每天产生积分，然后消费者用积分在积分商城换实物，现在他们出了新的规定，要把产品积分取消，积分商城也取消！”消费者郑先生（化名）告诉北青报记者，nice商城最新出的规定让他无法接受，“截止到11月29号，积分商城就关闭了，相当于鸡生蛋，现在蛋没了，鸡也没了。”
积分平台停止运营公告
该积分商城来自nice平台推出的一个板块，其中的商品以“区块链溯源”“收藏属性”为卖点，定期发售部分实物商品，如版画、储蓄罐、卡牌等。这些商品可以产生积分，积分又可以兑换一些高价的商品。多名投资者说，nice平台的CEO周首在直播和官方微信群中曾介绍说，积分还可以兑换保时捷汽车、爱彼手表、劳力士手表等高价值商品。
早期3万积分即可兑换劳力士，后期积分大幅贬值
不过越是好的东西就需要越多的积分，且积分有效期都是30天，郑先生和不少投资者就购买了大量可以产生高积分的商品，“我在平台一共花了50多万，每天产生1199积分，之前也兑换过一些产品，比如茅台酒、戴森吹风机等这种价值2000元、3000元的东西，加起来有1万元左右。”
积分平台曾推出保时捷汽车
保时捷汽车等这些高额奖品真的有过吗？郑先生说，有人告诉他，去年6月平台曾经推出过一辆“保时捷718”商品，但是自己没有见过，“说保时捷被用户换走了，用户总投资花了1000多万，具体是谁我不清楚。”市场价显示，一辆保时捷718的价格在50多万元。但也有平台公关人员称，保时捷并未被换走。“我们也不知道谁说的真话，谁说的假话”。
北青报记者看到，nice称于11月15日至29日开启对“潮流玩艺1.0”商品的置换，所有的实物区块链商品，届时将能兑换一款《天使勋章》卡牌，其中最高的一款《伞兵归来》能兑换99张卡牌，最少的兑换1张。公告称“置换期结束后，所有1.0商品将不再产生积分。”
对于关闭积分商城的理由，平台工作人员声称：“我们已经没有资金可以继续供应积分商城的产品，我们想要继续运营下去把公司做活就要改革关闭积分商城。”对于投资者的损失，平台不予置评。
平台CEO直播“画饼” 有投资者花费数百万元进场
“我是2022年6月20日看到nice公司的法人在短视频平台直播，当时他说，用户购买我们的产品，每个产品每天会产生对应的积分，每个月可以在平台的积分商城兑换相应的实物。去年6月21日我第一次花18866元买了一个盘子，开始陆陆续续在平台上入资了400万余元。”投资人延先生（化名）告诉北青报记者，“18866元的盘子每天产生10积分，去年7月12日的截图显示，积分商城中一款“AP皇家橡树26331”显示29888积分可以兑换，“劳力士熊猫迪通拿116500”显示22888积分可以兑换。
“当时，积分商城是3w分能兑换50万人民币的表，前几天我5w多分只能换2000多块钱的包。而现在，积分商城彻底关闭了。”延先生说，商城先是固定积分兑换，实物充足，再就可兑换的商品选择越来越少，大多显示“已售罄”，如一些名包名表等，此后，平台推出了“竞宝”的活动。
根据官方平台发布的积分商城界面显示，用户共分为荣耀、钻石、白金、黄金、白银五个不同的等级，根据每天产生积分不同可分配到不同的等级，用户只能在自己的等级范围内竞争相对应的产品。并且每个用户每个月，只能换同一个东西。产品的数量很少且竞争激烈，一些热门产品甚至需要“拼手速”才能抢到。
“竞宝”实则为用积分竞拍商品，价高者得，由于商城内的商品越来越少，投资者们只好下血本来竞拍这些实际不值钱的商品。从今年“黑水鬼从最开始的8888积分直接兑换，到后来积分竞宝需要30多万积分才能拿到”。北青报记者看到，最开始大致相当于1积分约20元人民币，后期1积分相当于2、3分钱。
12月1日平台最新公告，延先生的资产缩水99%
投资者手中的积分贬值得越来越严重。但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急于兑换和竞拍商品。据称，这是积分商城的3.0版本，当时nice CEO周首在直播视频中大肆宣传积分商城3.0版本，声称会无限充分供应大额无门槛优惠券。然而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在3.0版本运营的前一个星期确实供应了一些优惠券，但后面慢慢演变出额外的模式：兑换需要分积分拥有等级；大幅度减少商品供应，由原本的直接兑换变成竞宝模式；商城的更新周期也由每天更新到后来的每周更新，现在甚至为一个月更新一次。
“可能会有人从中赚到钱，但还是被套牢的比较多。因为他们ceo法人周首之前每天都直播画饼做一些规划，诱导消费者买高积分产品，但最终这对我们长期持有的老顾客并不有利，首先成本很高，其次积分商城给的回报越来越低了”，投资者说。
一边限价一边引导炒卖 nice平台赚的不仅是服务费？
北青报记者注意到，除了实物商品，还有一部分平台自行发售的、如版画等实际价值非常小的藏品，它们的价格波动非常大。
例如，作为龙头产品的《伞兵归来》版画是22年4月8日发布的，当时的发售价仅19.9元，仅两个月时间，去年6月被炒作到36万元，到了今年11月23日，价格又跌落至1500元左右。
去年北青报记者曾报道，用户同时拥有《伞兵归来》版画和《pindication》盖章可升级为天使会员。据投资者称，周首经常会在直播中号称“天使会员”后续会拥有很多的权益，造成这两款商品大幅被炒作。“伞兵和盖章的组合最高我记得打到过50万”，有投资者表示。
不过，在nice app上，北青报记者却并未发现如此高的交易价格记录。据悉，由于平台的“限价”，一些交易发生在场外。“我们都在一个官方微信群内，群内有周首还有几个‘担保人’，我曾经花75万元买过三套《伞兵版画》+《pindication》，场内的价格大概是5万一套，平台会抽取15万*7.5%的费用，算下来是1万多元。但实际上剩下的60万元，是私下交易的，也是给担保人中介费的。这些人是群里所谓有权威性的人，其实我们认为也是周首自己或者跟平台有关系的人，而价格也是他们随意制定的。这样算下来，单我这一笔交易，手续费就高达5.6万元，而平台每天的交易很多很多”，投资者刘先生（化名）对北青报记者表示。
“nice官方账号亲自教用户限价以外的溢价如何操作、如何炒卖交易。nice平台一直在引导炒卖，带节奏，拉盘拉高价，引导用户进行交易。”投资者群内一名用户表示。“实际上一些号码的藏品之前并未放出来，因为搜索编码无法查询到交易记录”，有投资者怀疑“出货的人可能就是平台本身，这样他们的收入并不是光7.5%的手续费，而是大部分的交易费用。”
在积分商城关闭后，12月1日，商城最新公告显示，开启《天使勋章》卡牌的转售服务，届时最高出售价格为20元，并关闭其求购服务。
根据《伞兵版画》+《pindication》分别兑换99张和64张《天使勋章》卡牌来计算，刘先生花费25万元购买的这一套藏品，如今只值3000多元，已经缩水99%。不少投资者表示，自己的投资都在50万元以上，不乏有人投资数百万元，损失巨大。
限量版区块链商品“编号相同”？平台承认了
令投资者感到气愤的是，这些号称“限量”的藏品，被发现“编号重复”了。一天，群里有人发了一个视频，《教导者》版画0014码仅10月22日就交易了4次，价格相同，0056号、0250号、0011号等多个藏品都发生了类似情况，“官方所说的版画藏品，所映射的实物完全不具有价值，完全不具有售卖收藏和二级市场的价值，全部是当代技术为了赶工研制生产出来的，可以随意复制。”
nice官方也承认了这一行为，今年11月1日，平台发布了《教导者》版画编号调整公告，称“经用户反馈，《教导者》版画存在部分重复编码的情况，已查实为系统显示错误导致目前正进行修复，修复期间将暂时关闭《教导者》版画的转售服务，修复完成后将重新开放。《教导者》版画将在系统修复完成后重新开启交换活动。”
不过用户仍然确信，除了这款商品，其他的也存在类似问题。
然而所有投资者的群，已经在出了分解积分产品公告后，全部被nice的工作人员解散了。
推出“团长”活动 拉人头交易即可返现
nice平台于11月12日还推出了“团长”活动，称团长可拥有团员消费金额1%返现。如何成为团长？首先要拥有一套《伞兵归来》版画加1件《pindication》盖章，成为团长后，这两件藏品将被扣除。
在群内，有投资者晒出自己的“团长记录”，已经邀请成功9次，每笔交易都在上万元，最高28万余元，并获得平台返现。
不过仅几天后，这两款商品就都不复存在了，全部转化为《天使勋章》卡牌。
律师：涉嫌虚假宣传，或为欺诈行为
根据天眼查显示，Nice平台属于北京极赞科技有限公司，成立于2013年，法人代表为周首，持股比例100%。此外，该公司45.1%的涉案案件均为网络购物合同纠纷，其纠纷案件高达273个。
nice最早是一个球鞋转卖的平台，其披露的公司财报显示2022年一季度收入5.27亿美元，同比增长15.9%，云收入2.95亿美元，同比增长29.2%。早在2019年9月24日，nice曾推出为期7天的闪购满减活动，闪购无须真正发货，大量用户进行购买和转卖操作，单品价格走向出现异动，supreme开季免费赠送的玩具伞兵一度从50元涨至2200元。9月27日，公司创始人兼CEO周首发布致歉信并表示愿意承担责任，由nice官方出面回购9月24日至26日的买卖中，涉及到违规和不正常价格交易的闪购商品。nice表示将从即日起下线并关停成交曲线、涨幅榜、销量榜，清理社区中引导、煽动炒鞋的内容和评论，陆续排查成交记录，打击恶意炒卖行为。
对于炒作风气为何屡禁不止，北京盈科（杭州）律师事务所方超强律师认为：第一，这种手段的行为相对“高明”和隐蔽，从执法层面上很难判定是否构成串通；第二，无需通过串通，也可通过较大的体量造就产品的稀缺性；第三，相当多的人被暴利诱惑，充当“韭菜”入局，参与“击鼓传花”的人多了，价格就越传越高；第四，有所谓的“潮品”平台，为炒作充当线上交易市场，却在平台监管上疏于管理。
投资者最新反映的多种问题是否违反了法律法规？北京市时代九和律师事务所许桂林对北青报记者表示，平台对于积分的宣传及其后续做法，属于“虚假宣传”，或涉嫌“欺诈”。许桂林介绍说，《中华人民共和国价格法》中第十四条规定了，经营者不得有下列不正当价格行为：捏造、散布涨价信息，哄抬价格，推动商品价格过高上涨的；利用虚假的或者使人误解的价格手段，诱骗消费者或者其他经营者与其进行交易。此外，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非法集资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二条：实施下列行为之一，符合本解释第一条第一款规定的条件的，应当依照刑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以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定罪处罚：（四）不具有销售商品、提供服务的真实内容或者不以销售商品、提供服务为主要目的，以商品回购、寄存代售等方式非法吸收资金的。
北京市京师律师事务所律师、财经评论员孟博告诉北青报记者，根据《民法典》的规定，行为人以欺诈手段，使对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实施的民事法律行为属于欺诈行为。根据《刑法》规定，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用虚构事实、隐瞒真相的方法，骗取数额较大的公私财物，涉嫌构成诈骗罪；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或者变相吸收公众存款，扰乱金融秩序的，则涉嫌构成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
“就具体案件而言，相关行为涉及何种法律关系，要视具体案情而定。建议相关人员提升风险意识，提高甄别能力，不要被所谓的暴利所迷惑，不要盲目投机，以免遭受损失”，孟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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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实习生 梅靖晗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温婧
编辑/田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