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军12年,淡出摇滚圈三年,《乐队的夏天》第三季中,Nova Heart乐队(也被乐迷们昵称为“诺娃心”)以自由恣意的音乐风格引发观众热议,主唱冯海宁被新裤子乐队主唱彭磊评价为“最玩命的女主唱”,而观众也被冯海宁自信沉稳、颇具感染力的音乐舞台征服。
在改编赛中,冯海宁在《一千个伤心的理由》舞台上摔倒受伤,险些退赛,她坐着轮椅、拄着拐杖完成了后面的几场表演,最终乐队获得了决赛第二名的成绩。
接受北京青年报记者专访时,冯海宁调侃Nova Heart是一个“服务态度”很差的乐队,因为乐队有着自己的坚持,即便通过乐夏的舞台声名大噪,也不会因此而改变。未来会一直坚持“一半在寻找一半在表达”的状态,直到“老了、糊涂了。”
一个“服务态度很差”的乐队:一半在寻找一半在表达
Nova Heart成军十二年,自成立后,他们也把音乐触角重点放在海外,在世界很多国家举办巡演、参加音乐节,但在国内,很多观众并不了解Nova Heart。
关于Nova Heart乐队的风格,冯海宁和成员们都不愿意去刻意给出一个定义,冯海宁说:“Nova Heart的音乐有舞曲和合成器的底子,我们也加入很多迷幻、摇滚、硬地音乐(Indie music)、爵士、古典音乐的因素……博譞、石璐等每一个成员的加入都带进来自己的特色,我也开始把以前喜欢的音乐内容往创作中加。我们不限制每个乐手的风格,而是融合所有人的东西。”
只要看过一次Nova Heart的舞台,就一定会留下深刻的印象,冯海宁在舞台上给大家呈现出了一个感性而有些暗黑风格的女性,她称之为“傍晚的灵魂”,有一点黑暗,但也有一种幽默和阳光。而关于“感性”,冯海宁的解释是:这是女性与生俱来的一股“飒劲儿”。冯海宁认为,这种音乐区别于男性的音乐,但又不想划分得这么清楚来限制自己。“我们在日常成活中总是在躲避黑暗,可能就是把它存在一个深深的地方,然后在某一个最不合适的时候爆发。但我觉得人生就是在面对很多层面,只有去正视黑暗的,才能突显出阳光的美好,乐队里也有很多成员是很阳光的人,应该说我们互相融合成了‘傍晚’这种风格。”
虽然是一支硬地电子乐队,但Nova Heart也并不定义自己是否属于小众,冯海宁认为大众和小众的区别只在于受众人数,并不在于质量和风格,“我们在做音乐的时候没考虑是不是能被大部分人认同,允许自己的不定性,因为人是一直在改变的,我们就是在玩自己喜欢的东西,觉得这个东西本身就有价值,如果能有更多人去听,让我们能有演出的话那更好。”
冯海宁调侃Nova Heart是一个“服务态度”很差的乐队,因为乐队有着自己的坚持,“我觉得喜欢看我们演出的观众并不是想被服务,他们更多是希望能突破自己的格局,找到一些新东西,或者尝试一个新的感觉,我们要是太有‘服务态度’,其实某一方面是在‘得罪’真正适合我们的听众人群。”
冯海宁坦言,音乐对她来说不是一个“饭碗”,而是一种表达方式。虽然钱也是要挣(毕竟要生存),但是一定要有一些坚持,即便因为乐夏的舞台让乐队小有名气,也不会因此而改变。
“我们现在四十多岁了,不会因为突然到来的名气就把所有这些年学的东西给忘记了,我们还是要表达我们该表达的,用我们该用的方式去表达,但我们不会变成一个有服务态度的乐队。”
有些厌倦了“在路上”,乐夏开启新旅程
Nova Heart从最早期的成员到现在有一些变化,也不断有新鲜血液的加入,与新成员们通过音乐的交流和碰撞,总能很快消除彼此间的陌生感,找到共同语言,“在乐夏节目中我的腿受伤的这段时间,我先在家录一轨‘人声’,围绕‘人声’再做编曲的构架,因为我们时间很短,并且成员们都分散在不同的地区,所以选择这样的接力编曲方式。乐队中每个人编曲理念都很强,互相之间的沟通效率很高,彼此都能明白对方在音乐上的想法。”
在欧洲巡演时,Nova Heart接受过不少国外媒体采访,也亲历了这些媒体对中国乐队的误解,“欧洲人脑海中还有一个刻板印象,认为中国的音乐就是琵琶古琴等传统乐器和五声音调,或者是京剧这样的戏曲。”他们甚至被误认为是日本的乐队,也曾遭到质疑。
冯海宁曾在一次采访中被问到:中国乐队这样的音乐不就是在模仿西方音乐吗?当时她就急了,“我说:你们所谓西方音乐不就是模仿黑人音乐吗?其实所有的东西都是在模仿,Techno(科技舞曲)不是德国人发明的,但是大家现在都说Germany Techno,那其实是美国黑人发明的音乐,是当时非常小众的东西,你们觉得好听,才搬过来影响了自己的音乐。所有的文化都是有流动性的,虽然这个形式是从别的地方来的,但最后表达的是我们自己的东西。我们其实在音乐和任何文化上追求的都是一种自己能接受、更能把自己表达清楚的语言,形式只是一个载体,但说的话还是我们自己的话。”
尽管有误解,Nova Heart音乐依旧是得到了不同国家听众的认可,冯海宁把乐队巡演描述得像是一次次旅行“打卡”一样,“我们在每个市场都达到了一个里程碑,在英国、澳大利亚都登上了当地很有名的硬地电台,得到了认可。但我们经过每一个地方都像‘打卡点’一样,并没有停留的愿望。”
这样的浪漫旅行经历久了,让Nova Heart开始思考新的追求,这次走上乐夏的舞台,也是一次全新的尝试,“欧洲巡演了第五六次的时候,就觉得好像有点没意思了,去了那么多不同的市场,感受了那么多不同的地方,突然就厌倦了。所以这次选择登上乐夏是想要尝试更多的艺术形式,也希望能接触到更多的观众。”
早已做好被淘汰的准备,获得亚军心情很“怪”
“乐夏3”第二赛段演唱《一千个伤心的理由》时意外摔倒,冯海宁看上去好像很无所谓,但其实伤得很严重,“医生说我的韧带翻转了180度,去医院时已经肿成一个西瓜了,需要开刀做手术,原本的手术是要排队一个月才能进行,我们已经有了退赛的想法。”
而同时,冯海宁依然心心念念那没能顺利完成的舞台,“原先设计好的舞台安排是:我从定位转到一个点,再起身和舞蹈演员拥抱作为结尾,表达我们接受所有痛苦再继续前行、拥抱未来,与社会互相接受。由于摔跤这个环节没能完成,当时我就有了被淘汰的心理准备。”
幸运的是,Nova Heart最终留在了舞台上,冯海宁坐着轮椅去音乐节现场演出,“当医生跟我说刚好有一个空病床过几天就能进行手术说,我完全没想到能有这样的转机。手术之后我就在病床上打开电脑,开始做下一首歌的编曲——很艰苦,但是更多的是感到能继续录节目的幸运。”
获得亚军激动吗?冯海宁戏称当时的心情是一种很“怪”的感受,“上节目最初,我们的目标是只要能在乐夏把我们想演的歌演完,并且一定要演好,这就挺开心了——其实进了前八后我们就已经心满意足。”
节目现场,乐队们在后台完全不知道观众的评价,节目组没有对他们宣布数字,在得知自己进了前五之后,Nova Heart反而紧张起来,“我们一直期盼着能在第四、第五听到我们的名字,其实我们特别不想得第一,我觉得hold不住这个位置,亚军已经非常超出我们的想象了,当说出Nova Heart是第二名的时候我们真的松了一口气。”
冯海宁告诉记者,亚军的成绩固然是个好事,得到了更多肯定和认同,但他们最享受的是整个节目的过程,“能到后台认识很多人,在一个特别‘冷’的时候突然一下能回到我特别擅长做的事情上,能跟一群理解我的人在同一个场地做我喜欢的事是让我很享受的。”
冯海宁说,她是一个喜欢追求刺激的人,虽然节目录制期间有赛程的压力和身体上的压力,但她还是觉得特别快乐,“决赛那天也一直忙到五点,第二天回家大家都有点失落,不是因为结果,而是因为一直做的这件事已经停下来了。其实节目之后我们一直在等乐夏节目组办一个有所有乐队的盛大宴会,我们也私下举行了几次小聚会,但可能都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很难再找到27个乐队都聚在一起的场面了。”
笑对质疑,坚持创作之路
节目中有两次改编赛,改编被很多听众认可的经典流行歌曲,对于Nova Heart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但冯海宁表示,乐队最期待的就是这两场改编赛,“不管观众觉得我们改得好不好,我们觉得表达了自己的风格就足够。”
Nova Heart舞台风格是华丽的、具有故事感的,这种精心设计会挑战个别网友的固有审美,因而也会遭遇的一些负面评价。对此,冯海宁很坦然地接受了,并且觉得有负面评价并不是坏事,“艺术史上有一个我非常喜欢的编曲家,在他演出时有观众往舞台上扔垃圾。这与我们现在(的遭遇)是一样的,一旦你的表达对某些人产生一些刺激的时候,他就可能做出反抗性的反应。比起这种反应,我觉得别人看完你的演出后平平淡淡走开才是最恐怖的。当然,如果负面评价是从艺术、技术角度发出(并且言之有理),那我一定会改善的……”
那么,会有怎样的改善呢?冯海宁表示,乐队已经在商量着写一些中文歌,“这个想法已经在我们心里存了很多年,我们也写了一些中文歌,但还在打磨学习的过程中,我们愿意去尝试。”
未来,Nova Heart会把注意力继续投入到创作中去,创作出更多符合Nova Heart听众期待的音乐。“我们会把这种热爱一直坚持到死,就像David Bowie去世之前在癌症病床上完成了最后一张专辑《Blackstar》,这应该是音乐创作者们最佩服的事情。我会一直坚持创意这件事,坚持一半在寻找一半在表达的状态,不论是用音乐还是写作的方式,直到有一天可能我老了糊涂了,才会停下来。”冯海宁说。
摄影/陈阳阳
文/实习生王佳懿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寿鹏寰
编辑/乔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