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将一个满口音乐专业词汇的张艺兴和低头沉思后说出“表演是需要体验生活的”张艺兴,以及脱口而出“慎独”“心流”等哲学心理学层面词汇的张艺兴联想到一起。如果说,在人生最迷茫阶段“拯救”他的是那本《曾国藩的正面与侧面》,那么8月24日晚,作为中国国家话剧院演员的张艺兴亮相“尼好 戏剧”青年导演创作扶持计划第二季“艺术工坊”的90分钟,展现出的也是他自己的“正面与侧面”。
传统元素与其浓墨重彩不如画龙点睛
虽然行色匆匆,但张艺兴此行既然来到了儒学诞生地,参孔的行程必不可少,在孔庙学周揖礼,诚心拜谒,礼敬先师,而当晚的艺术工坊,他更是以自己的《飞天》《莲》《马》等歌曲,印证了传统元素植入流行文化的可能性。
其实早在《莲》之前,张艺兴透露自己就已经尝试过很多中国乐器与流行音乐的融合,“有成功也有失败。后来我发觉与其让中国乐器浓墨重彩地出现,不如让它以画龙点睛之笔存在。于是我就开始研究,西方的乐器更多的是合奏,而东方的乐器更多的是独奏,如果能跳出来,就可以把轨道变得越来越干净,元素少了,体现出的力量或许会越大。正如一支萧就可以营造出四面楚歌的那种悲怆感。”不仅自己研习传统文化,张艺兴也希望带动更多的年轻人去寻找去创造去传承,“这样我们的传统文化才会生生不息。”
如果说创作是一段积累后的爆发,那么不断提供创作灵感的其实是生活中的一些元素。“这些元素可能在某一时间会触发自己的创作开关,一旦被触发,就赶快去录一下,哪怕没有电脑就用手机。”与创作上的不犹豫形成对比的是,张艺兴自称点饭的时候却是个极其犹豫的人。
每一个舞蹈动作里面蕴含的故事都很多
国家话剧院为张艺兴营造的“艺术工坊”,有分享的桌椅,有展示的空间,更有与“贝壳”互动的蒲团。无论是《莲》中借鉴京剧武生的步伐以及云手,还是《马》中勒马的动作,幅度并不大的展示,却展示了他身体极强的控制力与节奏感。
而亦舞亦讲的模式也让观众了解了舞蹈动作背后的厚重底蕴。“其实我们在骑马的时候,只会听到三种声音,所以我们就处理成在强重低音的铺垫下非常轻快的叫,骑马是使劲扬鞭的那种悠闲状态。骑马的人则要体现出轻巧和从容,要在表演中让观者感受到那种自信。而中间的桥段,我们用了马头琴来展现草原的壮阔与苍凉,这样的用意,其实很多听者也都感受到了,仿佛真的到了草原,有一种从现代到古代在音乐的世界里来回穿梭的空间感。”
舞蹈中除了京剧的云手,更有古典舞中飞天的手,在创作中,张艺兴会看大量民族舞的素材以及中国戏曲的身段。脱胎于敦煌壁画的《飞天》,从一开始的动作就是点题的,“我们有设计的每一步,其实都想传递人类对于飞天的探索,包括我们走在丝绸之路上的每一步也都是非常扎实的。也许大家只会觉得动作还挺好看,但其实每一个动作里面蕴含的故事都很多,我们是在用肢体表达想要表达的故事。”
全场合唱《垓下歌》有种肃然起敬之感
北京演唱会上听到全场大合唱《垓下歌》时,张艺兴一开始还曾怀疑是不是听错了,拉下耳返后才敢确认是真的。“那一刻,一身鸡皮疙瘩,让人有一种肃然起敬之感,这就是一直刻在我们血液跟骨子里的东西,没办法改变。回溯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时虽然我可以创作出一首完全嘻哈的音乐,也可以写出一首很爵士的音乐,但是这些好像都不在我的身体里,似乎是在硬套,但有一个是让我和我周围的音乐人都觉得很奇妙的事情,就是当京剧响起的时候,当看到那张脸谱的时候,所有人都肃然起敬。所以我在想如果能够把我们学到的所有流行音乐的元素,比如贝斯或是吉他全部拆开,用中国传统的乐器去填充或替换,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效果?然后就一直在尝试,一个一个乐器的去试。还是以《莲》为例,其实它在舞蹈歌曲里面节奏是很慢的,一般加入舞蹈表演的快歌,BPM(每分钟节拍数的单位)一般在160~188,甚至还有200,但这首歌只有110,但也正因为它够慢,所以才稳,才有一种底蕴在里面,甚至有一种特别奇异的张力以及力量感。”
至于主持人现场随机问到的古典诗词以及类似笛卡尔的名言“我思故我在”能否改成说唱,张艺兴的回答虽然是肯定的“当然可以”,但也几次提到“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版权问题”,显示了年轻一代超强的法律以及版权意识。“其实诗歌以前也是有旋律的,只是旋律没有被记录下来。但是诗歌在改成歌词的时候还是会遇到表达体系不一样的问题,需要一定程度的再创造,更需要做取舍。”
在“慎独”的状态产生“心流”的神奇力量
随口蹦出的哲学小词汇不禁让人想去探究张艺兴平时都看什么书。“看书是在补足自己的盲点,在工作以后,我有一部分生活是缺失的,所以我希望可以用阅读以及感受观察和体验,把缺失的那4年补回来。师父黄磊曾经给我推荐过书单,阅读其实是某一种状态下最想做的事,比如在你比较迷茫的时候,可能会选择阅读,或是去看电影电视剧,甚至一些纪录片,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自己找到自己的重心,以及去做一些选择上的支撑。”
他同时透露,自己在人生最迷茫的时候看的一本书其实是《曾国藩的正面与侧面》。“这是我的一位家人推荐给我的,因为之前我喜欢看一些工具类的书,比方说像工商管理方面的,或是心理学方面的,以及《黑天鹅》《反脆弱》之类的。当初家人推荐我看曾国藩的时候,我其实是有点小叛逆的,想不通为什么要看。直到有一天在自己很迷茫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本书,确实看到了非常多面的一个历史人物,从中我也发现了自己的很多东西,或许因为都是湖南人的缘故吧。确实通过那本书解决了自己很多的困惑,找到了一种慎独的状态。慎独其实是一个非常难的状态,要适应孤独、享受那个状态,然后在那里面集中做自己该做的事,不断修炼自己。当你选择去专注做一件事的时候,首先要热爱,再加上专注,就会产生一种神奇的力量,心理学层面叫心流,之后就会不断给自己正向的鼓励,促使自己继续深耕。”
体验生活时和网络安全顾问成为好友
当下热映的《孤注一掷》中的程序员潘生,无论角色还是塑造人物的过程,就一个字“虐”,而张艺兴也提到对人物几个层次递进的设计,“主要是内心的支撑,其实剧情以及场景在剧本里都已经设计好了,只需要你在表演的过程中建立内心的支撑,这样呈现出来的状态就不会被镜头出卖。”
如今介绍张艺兴,常常是这样的顺序:青年演员、歌手、音乐制作人,表演排在了第一位。而在艺术工坊现场,他除了有freestyle的肢体展示,更现场模仿了几种粉丝拿手机的动作,以这个细节传递出对身边好玩事的观察积累会变成一个又一个表演素材库里的素材。“当我有需要的话,就可以随时拿出来用。镜头不会说谎,是不是那个人物一目了然。”而第一次感受到体验生活回来的角色就是不一样,是从《扫黑风暴》开始的。“那一次我真的去了刑警支队,用两、三天的时间去观察他们,给我打了个样,也第一次让我感受到体验生活有多么重要。第二次就是《孤注一掷》了,那些天的接触,我跟我的网络安全顾问也成为了非常好的朋友,就差一起创业了。”
除了体验生活还有一条路径则是请教前辈,“在演戏拿捏不准的时候,我请教过张颂文老师,询问他我需要怎么去更好的揣摩角色,我相信有了他们的帮助,自己应该可以走得远一些、长一点。包括我师父(黄磊)、红雷哥、渤哥对我的提点,再不成长,就有点对不住他们了。”
《伟大征程》邂逅自己的贵人
在建党百年大型情景史诗《伟大征程》中,张艺兴饰演的那个志愿军小战士澄澈的双眸、对信仰的笃信,让他进入了副总导演、国家话剧院院长田沁鑫的视野。参与那台演出时,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在歌唱组,没想到却进了戏剧表演组,“那时自己一头雾水,坐在台阶上等待彩排,这时一位高人出现了,她就是国家话剧院院长田沁鑫。她当时脚摔了还坐着轮椅指挥整部剧的排练,看了我的表演之后,她跟我说,‘小伙子’,然后略略皱了一下眉,‘你要在眼睛里真的看到向往’。我好像一下就明白了,没开始排之前,自己对着镜子反复练,后来田院又告诉我,当抬眼的一瞬间,要有真正看到国旗的憧憬,党旗升起来时要有眼睛亮了的感觉,她告诉我要真听真看真感觉,是真真切切的有一种向往。”也正是那短短几十秒的呈现,成就了张艺兴日后进入国家话剧院的机缘。
在他看来,如果说自己饰演的志愿军小战士还能让观众以及角色有共情之感,其实和他成长的环境也不无关系。“我爷爷是老党员,所以在我成长的环境里面,经常会看到国旗、党旗、毛主席像,我是在这样的氛围里长大的。所以当田院给我描绘出一个画面的时候,我感觉我是可以去还原这个影像的。我甚至想到了小时候,爷爷带我去看升旗,看到五星红旗慢慢升起的那种感受。表演挺难的,跟我之前歌手的职业完全不一样,但是遇到了田院之后,她给了我太多的知识以及信心,她更是一个非常和蔼,能够给我最明确方向的人,是我的贵人,我不想让她失望。”
戏剧是一气呵成、不藏拙的
“不想让他们失望”,张艺兴反复提及这句话,“三位哥哥都帮我很多,从一开始红雷哥带我演《好先生》《扫黑风暴》,渤哥的导演处女作带我去参与,到师父(黄磊)一直在跟我说关于职业规划以及人生道路的事,他们都从不同角度给了我非常多的帮助。包括田院,她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以特招的方式成为一名戏剧演员,对我而言是荣幸且有挑战的事。既然成了国家话剧院的演员,就希望能够在戏剧舞台上深耕。那就造次一下,特别想试一下,先打磨一阵子,希望能做出一个好的戏剧作品来。”
其实从前年开始,张艺兴便会悄悄出现在乌镇戏剧节,哪怕是“青赛”单元,也常常看到他低调的身影。“我非常喜欢戏剧,它是所有艺术的整合,包含的元素非常多元化。上了舞台就一气呵成,那根弦一直绷着,所以基本功一定要扎实,原来我不知道讲台词会是这么一件不容易的事,直到参与了我才知道如此之难,跟我们平常拿着话筒完全不一样。我很喜欢表演,现在可以说非常热爱。但每一行都有它最难突破的瓶颈状态,所以在做每一件事情的时候都要非常专注。在舞台上要说清楚一段话,还要传到观众心里,戏剧是不藏拙的。”
都说张艺兴是一个勤勉努力的人,但他自己对努力也有着清醒的认知,“努力是把双刃剑,不努力不行,但努力错了方向或者是努过头让人变形的话,也不是一个好的状态。就像我最喜欢的一句话: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辍,未来可期。”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郭佳
摄影/北京青年报记者 王晓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