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
你来到了场景里,宝贝威利斯。一个小不点儿功夫男孩。有那么一刻,背景故事、片段和场景里充满了背景演员和没有台词的角色,这一切都顺理成章,所有的一切都指向这一点。一个家。他们把你从医院带回了家,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会加速。这是第一次的蒙太奇,所有重要的和不重要的里程碑:第一次迈步,第一次说话,第一次睡了整个晚上。在一个家庭里,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会有那么几年,父母不再孤单了,他们一直在养育自己的同伴,那个让他们在这个世界上不那么孤零零的孩子,在那些年里他们不那么孤苦无依。它含混不清——稠密、喧嚣、困顿——情感和思绪全都纠结在一起,一日复一日,一学期又一学期,平凡的日常的,第一次的,滚滚向前,散漫而行,夏天的夜晚,所有的窗子都打开,躺在被子的上面,越来越黑的秋天的早晨,没有人想起床,准备好了,好好做事,有得有失,那些根本不如人意的日子,然后,就在此时,混乱形成了某种雏形,不是以一系列随机的突发事件以及事情你本可以做得很好的面貌出现,日历日程,岁月流逝,年复一年,堆积起来,乱七八糟的一堆,却有其意义,所有这一切的甜蜜,就在这一刻,第一次开始变成了最后一次,就好比,最后一次开学日,最后一次他爬上床和我们一起睡,最后一次你们像这样都睡在一起,你们三个。有那么几年,你留下了你几乎所有的重要的回忆。然后你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不断地回想它们。
【母亲】
你对她最早的记忆,她是年轻美丽的东方女人。
她为你打包午餐,穿着闲暇时的服装:印花衬衣,涤纶喇叭裤。她蹲在充当台面的狭长操作台旁边,搭配一份小小的便当,儿童午餐被整齐地摆在几个格子里:在主格子里的是三个水饺,塞着猪肉糜、姜末和葱花的馅。两个较小的格子里,是一团山药软米饭和一把略有点碰伤的葡萄。她把盒盖压得紧紧的,另外绑了一根宽宽的橡皮筋(你五岁,你在吃饭前至少要把饭盒掉落三次),然后把它递给你。
你记得你们一起吃了上百顿安静的晚餐,你的父亲还在工作。说到甜点,要是你够幸运,就再来点葡萄或切成小块的哈密瓜。要是没那么好运,就一杯装在纸杯里的、稀释了的混合水果口味的Hi-c汽水。是常温的,不过你不在乎。你小心地啜饮,品尝每一种风味,然后在快要喝完的时候,一个劲儿地把杯子倾倒过来,直到最后一滴顽固的水滴顺着蜡质的纸杯内壁流到你的舌头上。你吃掉最后一口晚餐,宣布你吃完了。我饱了,你说道,然而实际上你还想再吃一点,你的母亲也知道。她拿她碗里的来喂你。这么近,你可以闻到她的气息,浓郁的,几近甜蜜,还有蔬菜和大蒜的味道。告诉你她刚刚来到这个国家的故事。她梦想的这里的生活。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