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网络上铺天盖地讴歌父亲的文章，才知道今天又是一年一度的父亲节了。每当此时我都不禁思绪万千，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远在老家的父亲，想起他起早贪黑在田间地头劳作的身影，想起他为了一大家子奔波操劳的一幕幕，想起人生第一次逛庙会坐在他肩头看的大戏，想起小时候他接送我上学的情景……而这其中最难忘的却是36年前大年初一的一次起牲口圈的经历，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让我至今回想起来心里依然久久不能平静。
那时我正上初一，因为母亲在县图书馆工作，使得从小喜爱看书的我近水楼台先得月，各种图书借阅方便，中外名著触手可得。因此我一度迷恋上了历史名著，白天黑夜，手不释卷。就连上课期间也不好好听讲，没心思做作业，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脑海中时常浮现出历史小说中的情节片段。那个学期期末考试，我的各科成绩下滑，分数都很不理想。放寒假回到家里，父亲催要了两次成绩单，我怕父亲指责，都找了各种借口搪塞过去，父亲看出了我的小心思，笑着说：“一看你的样子，成绩肯定好不到那里去，如果成绩可以的话，你肯定回到家第一时间就显摆了。算了，这事等过年了再说吧！”。就这样，我以为可以侥幸的暂时蒙混过关了。
到了腊月二十六，我们一家人都从县城回到了老家。那时候，大伯、二伯和父亲都没分家，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兄弟仨均摊开支，从来没有因生活的困苦而红过脸的。我和小弟也无忧无虑，今天进这家，明天走那家，叫上一帮子小伙伴们串串门子，放放炮仗，提前沉浸在过大年的喜悦之中。年三十那天，大伯家叫来几个小叔父，大家一起帮忙宰了一头养了一年半的肥猪，村坊邻居围了一大圈，都来凑热闹。我们兄弟十多个也忙着里里外外抱柴火拉风箱，直到把一大锅水烧得水花四溅，看着猪肉都下了锅，又足足等了三个小时，厚重的木锅盖掀起的时候，那种久违的香味扑鼻而来，馋得人直流口水。大伯拿起刀子给我们分起肉来，基本上都是剔骨肉，一个分一小疙瘩肉骨头，块头较大、肉质较好的要留下来招待亲朋好友。剩下的用盐做成腌肉，用麻纸裹严实，放在篮子里，挂在厨房的房梁上，用作日后一年的荤菜用料。肉分到手，我们兄弟几个不由分说，一个个狼吞虎咽，一口气啃了个精光，便一个个倒头呼呼睡去。
大年初一，天刚蒙蒙亮，我和小弟还在睡觉，正做着美梦，忽然大哥把我俩从梦中叫醒，说父亲让我们去大伯家的饲养室。我俩以为有什么新鲜事，忙一骨碌爬起来，顾不上洗脸，就撒着欢的跑了过去。老远就看见父亲站在雪地里等着，等跑到跟前，父亲递给我们每人一个镢头，说道：“你大伯家的牲口圈里粪攒高了，该起圈了，你们俩今早把这活干完以后再吃饭”。我也没多想，抡起镢头就往粪堆上挖，哪成想镢头和地面相触的那一刻，我的手被震得生疼，才发现粪土已经冻得如钢铁一般坚硬。我们俩使尽全力，挖了半会，只在地面上凿了几个小坑。父亲板着脸说道：“你看你们两个，起个圈都起不好，那么好的读书环境，却不知道好好念书，那就回来当农民，帮你大伯收庄稼、干农活！”我这才恍然大悟：父亲说过的“这事等过年了再说吧！"的真正含义，原来我的学习父亲一刻也没有忘记，即使在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里，他也没忘了用这种方式来教诲我们兄弟俩。小弟还哭丧着脸嚷嚷着：“哥！我挖不动咋办？”这时候，我大伯闻讯赶了过来，数落着父亲：“兄弟，大过年的，这么冷的天气，地都冻瓷实了，你让俩个孩子在这里起粪，这不是故意为难孩子吗？”父亲答道：“他俩再不好好读书，就只能回来帮你干农活了！”说完头都没回气呼呼的走了。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大哥笑着说：“读书和干农活一样，一定要认真，更要用心，同时也要掌握一定的方法，比如这起粪来说，从上面冻住的地方挖肯定是挖不动的，但你先从下面没冻的地方往上镢，把下面掏空了再一层一层的往上翻，这样就比较容易了。”在大哥的耐心示范下，我们几个人一镢头一镢头地挖，然后一块一块的把粪块堆了起来。不大一会儿，我的手就磨出了几个血泡，大哥看了心疼的说，手一定要握紧，这样手才不会来回移动，就不会磨破了。干了一段时间，我们几个已经累的不行了，小弟坐在架子车旁，呼呼喘气的声音都带着节奏感，逗得我们大家都笑了起来。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看看身旁精疲力竭的哥仨，想想一早上狼狈不堪、无所适从的样子，我不由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读书，长大了找一份好工作，不辜负父亲和亲人的期盼。这件事深深的烙刻进我的内心，在我的脑海中闪现了36年，每当过年的时候，看到老父亲，我便会想起父亲的严厉，还有那种期待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当年我们兄弟起圈的场景，更让我知道了人生的不易，也更懂得了父亲的良苦用心—他希望我们健康的成长，将来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这种无言的教诲、这种内心的期许一直在鞭策着我，一直在激励着我，向前走、不停歇。时光荏苒，每到过年的时候，看着年迈的父母忙碌的亲自张罗饭菜，等候子女回家、哥嫂来家相聚；当我听到父母叫我们时那熟悉的声音，吃着父亲做的拿手菜粉蒸肉那才叫一个香。一年又一年，我们在感受父母无私的爱，感受到家的温暖，更感觉到父母永远是我内心难以割舍的牵挂。
一转眼，自己也做了父亲，孩子也已经快三十而立了，想想父母对我们无私的爱，心中有几许愧疚，更多的是感恩，父母的教诲让我真正明白了生活的真谛，懂得了爱的传承。值此父亲节到来之际，我和天下所有的儿女，真诚地向父亲道一声“父亲节快乐！”。
文/杨小平（陕西省咸阳市）
供图/视觉中国
编辑/贺梦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