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卫生健康委疫情应对处置工作领导小组专家组组长、清华大学万科公共卫生与健康学院常务副院长梁万年日前在北京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我国目前仍然应该坚持“动态清零”的防疫总方针不动摇。梁万年说,奥密克戎变异株并不是“大号流感”。从全球看,流感病毒的平均病死率是0.1%,而奥密克戎的病死率从全球看是高于流感的。香港疫情中的流行毒株主要是奥密克戎,它在香港的平均病死率是0.75%。也就是说,奥密克戎变异株的病死率大概是流感病毒的7-8倍。但如果看老年人群,奥密克戎的病死率是普通流感病毒的近100倍。

动态清零

疫情防控和经济发展不是对立的

记者:为什么要坚持动态清零?

梁万年:动态清零是现阶段我国防控新冠肺炎疫情总方针。“动态清零”核心内涵是快速发现并采取一系列措施阻断持续性疫情社区传播。最关键一点是需要对传染源进行有效识别和管理,切断传播途径,保护易感人群,使疫情不发生规模性反弹,最大限度保护人民群众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

“动态清零”核心是两个词。一是强调“动态”,这是因为对疾病、对病毒认识还在深化。我们不可能在短期之内消灭这个疾病,也不可能在短期之内保证个体不被感染,我们现在还缺少相应的技术和手段；但是我们一定要做到,同时我们有能力做到,一旦发现这种疾病导致的疫情发生,能够快速把感染者识别出来,遏制疫情,使其不对更广泛人群产生更大危害。

这就是“动态”的实质,它强调一起一起地扑灭疫情,最终来实现社会面“动态清零”。

第二个关键词是“清零”。“清零”有三层含义:一是病毒的消灭,二是疾病的控制,三是疫情的控制。我们现在无法把病毒消灭掉,但是我们要逐渐通过科学研究,掌握病毒规律,包括致病性、传播力,严密监测病毒的变异趋势和规律。针对变异毒株,要有效地调整策略和措施。疾病发生也是清零的目标,尽量使人们不得这个病,采取像接种疫苗等有效的措施来尽量避免感染、避免重症和死亡。但是现在我们很难做到百分之百地防止疾病发生。

那么,现阶段最关键的“清零”目标是要清零“疫情”。

所谓“疫情”是指疾病在人群中造成了持续传播,并且处在流行或者暴发状态。在这种状况下,如果不加以有效控制,根据新冠肺炎病毒的传播规律和特点看,疫情会在短期之内使大量的人群被感染。所以,要实行疫情的清零,这是我们必须遵循的战略目标,目的就是尽最大可能使疫情不扩散,不出现规模性反弹,尽最大可能保护易感人群,保护民众生命健康和社会经济正常发展。

记者:“动态清零”的内涵是什么?

梁万年:动态清零的精髓,一是快速,二是精准。

其实,我们过去在对抗新冠病毒的时候,从原始毒株到阿尔法、贝塔、德尔塔,我们都强调“快”,但奥密克戎变异株有一个特点,它比以上的几个变异株传播更快了。这就要求我们在实行“动态清零”达到控制疫情的目标时,还要快上加快、以快制快。这要求我们要保持高度警惕,一旦发现疫情就要快速围堵,把疫情传播控制在最小范围。

第二个就是精准,要真正科学、有效地防控,“精准”是我们要追求的战略性目标。精准核心要体现在我们怎么精准地来识别、发现传染源或者可能的传染源。我们现在有科技手段,通过核酸检测、抗原自测,可以比较有效地快速锁定感染者和潜在的感染者。之后,我们要对感染者和密切接触者实行精准的治疗或管理。

除此以外,精准也体现在精准的流行病学调查。疫情可能波及的范围有多大,我们现在是以社区、乡镇为单位划分封控区、管控区和防范区,并针对不同区域采取措施。

此外,要精准平衡好疫情防控和老百姓正常生活。一方面要阻止疫情的扩散,另一方面也要保证老百姓在抗疫过程中保持正常生活。疫情防控和经济发展不是对立的,疫情防控很重要的一个目的是要维护经济发展,不能把两者对立起来。

经济发展

奥密克戎不是“大号流感”

记者:有人认为感染奥密克戎后症状轻,这个病不严重,现在的防疫是“大动干戈”,是这样吗?

梁万年:现在的防控措施并不是“大动干戈”。有人认为奥密克戎感染比较轻,还有人说它是大号流感。衡量一种疾病的严重程度,要从几个维度考虑:

一是病毒传播能力。奥密克戎传播能力远远大于流感,奥密克戎传播力也远远大于以前新冠病毒株。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情况下,奥密克戎毒株一个人平均可传播9.5个人。

二是病毒致病能力。衡量致病力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就是病死率。从全球看,流感病毒的平均病死率是0.1%,而奥密克戎的病死率从全球看是高于流感的。以香港数据来分析,香港疫情中的流行毒株主要是奥密克戎,在香港平均病死率是0.75%。那也就是说,奥密克戎变异株的病死率大概是流感病毒的7-8倍。但如果我们看老年人群,特别是80岁以上的老年人群,奥密克戎的病死率是普通流感病毒的近100倍。香港老年人群的奥密克戎病死率是10%左右。

传播力和致病力,两个数字相乘的结果才是评估这个疾病严重与否的指标。我国老年人口数量巨大,且老年人口疫苗接种率还没有达到形成足以抵抗重症、死亡水平。此外,还有儿童、免疫缺陷、以及因为禁忌症无法接种疫苗的人群。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我们放松管控,结局肯定是病毒广泛传播,这些人感染上病毒,乘上重症率、病死率,将会造成很多的重症和死亡,数字将是巨大的。

记者:很多人担心目前的防疫政策会影响经济发展。

梁万年:一旦疫情流行,正常的生产、生活也将受到影响。采取严格措施来实施动态清零,让绝大部分人免于感染,不发生疾病,它的初衷也是最大限度地来保证社会的经济发展。我们不能因为经济受影响,就认为是防控政策造成的,疫情持续本身也对经济有影响,防控策略恰恰是要减轻并有效避免对经济的影响。

采取封控措施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局部地区的一部分人的生活。但这是一种“两害相权取其轻”,我们用一个局部所受影响来换取更广阔地区的正常生产、生活,用短期的不便来换取更长期、更长远的正常生产、生活和经济发展,我们要用更长远的眼光看待这个问题。

疫情管控

疫情管控放开是有前提的

记者:我们现在为什么不能放开疫情管控,什么时候才能放开?

梁万年:“放开”是有前提的。2020年疫情早期,我们对病毒的危害性、传播力都不了解,武汉采取封城措施证明防控是有效的。后来,在常态化疫情防控以及动态清零阶段,我们都是根据疫情波及范围以及抵抗力量来平衡和组合防控措施。

有一种想法认为奥密克戎传播速度很快,危害似乎很小,那么我们是不是就应该放开管控了,可以不去管控发生的疫情了。也有人认为,奥密克戎就是一种天然“疫苗”。我认为,现在我们还没有到那个阶段,什么时候能到这个阶段,从全国层面看可能要具备几个条件:

首先要保证易感人群有比较好的免疫力。手段是靠疫苗全程接种和加强针。实践证明,疫苗对预防重症和死亡是特别有效的。当前我国老年人疫苗接种率相对较低,儿童疫苗接种率也比较低,要让这些人群的接种率进一步提升。

第二点,对病毒变异的认识需进一步加深。奥密克戎变异株肯定不是最后一个变异株,这是国际科学界的共识。现在有Xe变异株,也有BA.4、BA.5亚型奥密克戎变异株在传播,现在监测到这些变异株流行的地区比较有限,感染者数量还比较少,但是我们必须深刻认识到它始终在变,新变异株最终传播力如何,致病力如何?我们还不太清楚,但要密切关注,可能变异往更坏的方向去,传播力和致病力变得更强,那意味着还需要采取更强力的措施管控。

第三点就是准备。针对奥密克戎特点,我们还要做更好的准备,包括救治床位、人力资源、物资等。

像对待普通的传染病那样,放开新冠肺炎疫情的管控有前提,全国层面至少要满足3个条件:老年人等脆弱人群疫苗接种率达到较高水平,科学界对病毒变异趋势有更深理解,以及社会各方面的准备到位。“动态清零”策略则为做足这些准备提供了时间窗口。

文/吴斌

编辑/倪家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