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导演马丁·斯科塞斯曾公开批评漫威系列电影不配称为电影,漫威不仅根本没把这句话当回事儿,反而更变本加厉地打造起自己的多元宇宙来,超级英雄多到让人记不住名字。
让人没想到的是,漫威这边嬉皮笑脸、没心没肺,隔壁“邻居”、另一个出产超级英雄的大户DC却真往心里去了。同年,横空出世的《小丑》不仅在美国本土各种奖项拿到手软,更是一举擒下威尼斯金狮奖项,成为第一部在欧洲三大电影节赢得最高奖项的超级英雄系列衍生电影。DC仿佛在手捧奖状,隔空呐喊:马老师,您看我们跟漫威不一样!
《小丑》的大获成功让超级英雄的“祖师爷”DC痛下决心,彻底和仍然在天上乱飞的漫威一刀两断。然而,是冤家总路窄,今年漫威和DC先后推出了《蜘蛛侠:英雄无归》和《新蝙蝠侠》。影迷们原以为两家要搭台打擂,可从海报上就可以看出,他们这一次根本就是奔向了不同的赛道:一边仍然是三代蜘蛛侠的合家欢同框;另一边则是“抑郁款”蝙蝠侠的全新亮相。
如果说,之前诺兰在黑暗骑士系列里打造的仍然是一个智勇双全的“硬汉版”蝙蝠侠,这一次的新版蝙蝠侠则从出场就显示出导演在这个全新系列里要贴地飞行的决心——必须把原本赢在起跑线上的布鲁斯·韦恩生生拽回到群众中来。
电影伊始的第一场戏,蝙蝠侠就显得心事重重,不仅没带飞车、炮筒这些重型武器,甚至连步伐都显得有些凝滞,以至于差点儿和地铁里的几个小混混打成个平手。当蜘蛛侠还纠结在“能力越强责任越大”的强者困境里时,蝙蝠侠已经悄悄撕掉了超级英雄的标签,不仅在战斗力上开始自我弱化,在精神世界里的本我也逐步走向普通人的困惑与迷茫。
《新蝙蝠侠》的故事并不新。哥谭市发生谋杀案,连环杀手“谜语人”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手段杀死了多名达官显贵,并且向蝙蝠侠下达了挑战书,害得蝙蝠侠不得不苦着脸和老伙伴戈登警长一起再次游走于哥谭市的穷街陋巷。
不同以往的是,这一次导演将一种浓郁的黑色气质注入了该片,在阴雨绵绵的暗夜和破败的街道里,蝙蝠侠更像是劳伦斯·布洛克笔下的马修侦探,一边被凶手耍得团团转,一边还要和自己的心理问题作斗争。
脱下蝙蝠侠装备的富二代布鲁斯·韦恩,同样也高兴不起来。父亲的政客背景和富足的生活带给他的非但不是优越感,反而是与生俱来的耻感。在同“谜语人”的猫鼠游戏中,他一次次败下阵来,几乎让超级英雄这个身份颜面扫地。因为他自己逐渐意识到,即便是将凶手捉拿归案,也没办法为哥谭市彻底消灭罪恶。而蝙蝠侠更在意的,显然是后者。
至此,影片抛出了一个环形困境:哥谭市的腐败政客们用谎言助长了罪恶,而罪恶横行的社会现实又催生出了“谜语人”,“谜语人”反过来又动用私刑去惩罚腐败政客。这一条牢固的犯罪闭环让蝙蝠侠寝食难安,无从破解。影片后半段,“谜语人”在网络上振臂一呼,召集无数信众,对腐败的威权体系展开了肉体攻击。这一段表达几乎完全照搬自《小丑》,区别只是换成了蝙蝠侠的视角,立场也从适度的同情变成了果决的反对。
DC急匆匆地和漫威切割,妄图摆脱被学院派群嘲的尴尬处境。但仅仅凭借一部《小丑》根本建立不起崭新且过硬的世界观,于是当该片进入后半部分,需要亮明观点并缝合剧情时,除了对成功案例的复制外,导演几乎毫无办法,只好又搬出那一套陈旧而又乏味的说辞救场。
结尾处,“老白男”政客们被清洗得差不多以后,黑人女性接过市长的重担,一边发表感人宣言,一边与民众站到了一起。被激励的蝙蝠侠也一扫颓废的情绪,高举火把带领众人涉过洪水,开启重建家园的征程,仿佛那个分开红海的先知摩西。
然而,这样的表达不要说作为观点输出显得过于幼稚,就连作为一部电影的结尾也不能令人满意。我们既没有看到蝙蝠侠的人物弧光,也没有看到他和布鲁斯·韦恩的身份差异制造出来的认知冲突,更没有看到“谜语人”的阴谋如何得逞,又如何被化解。影片前半部分积累起来的所有矛盾最终在一片稀里糊涂的混乱中就草草收场了。可以说,DC虽然勇敢地跳出了超级英雄电影的舒适区,但却跌进了一个更加难以掌控的陌生场域。
电影有得有失,不过作为观众,这个眉眼俊俏却头发蓬乱、印堂发黑的“抑郁款”蝙蝠侠倒是让人想忘都忘不了。它的扮演者罗伯特·帕丁森在拍完“暮光之城”系列后就急于摆脱偶像标签。近几年,更是先后在几部口碑不错的低成本文艺片里有过不俗的表现,比如《好时光》里的狼狈劫匪,以及《灯塔》里的狂躁管理员。
也许正是困顿忧郁的气质和不怕毁造型的勇气让帕丁森获得了新一代蝙蝠侠的角色,然而展示萎靡和颓废毕竟只是塑造角色的浅层尝试。作为几代人偶像的蝙蝠侠布鲁斯·韦恩究竟需要怎样的全新演绎和解读,才是留给《新蝙蝠侠》系列的主创们真正待解的难题。
文/任凡
编辑/弓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