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家文物局官宣汉文帝霸陵确定为白鹿原江村大墓后，12月22日晚，汉陵考古队队长马永嬴做客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集贤讲堂”，在线分享了“汉文帝霸陵考古收获”。

霸陵不是突然被发现 是几代考古人数十年努力的结果

马永嬴先生非常谦虚，在讲座开始就说明这次汉文帝霸陵被发现并不是某一个人的功劳，他只是站在前辈“巨人们的肩膀上”，在几代考古人数十年的努力下才有这次的成就。他回顾了霸陵考古的几个重要阶段：1966、1975年，陕西省文物管理委员会王学理、吴镇烽先生对霸陵、南陵的从葬坑进行了抢救发掘。1980年代，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刘庆柱、李毓芳先生对霸陵、南陵进行了考古调查和测量，积累的数据为后来的考古工作奠定了基础。

21世纪初，咸阳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受陕西省文物局委托，对霸陵、南陵进行了调查、勘探。2006—2009年，西安市文物保护考古研究院在霸陵陵区进行抢救性勘探和试掘，江村大墓就是在这阶段被发现的，为确定霸陵的具体位置提供了重要线索。2011—2013年，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焦南峰先生带队，大致探明了霸陵、南陵两座陵区的范围、布局和形制。

探方航拍照

本次考古工作从2017年持续至今，发现了石围界、外陵园墙、陶窑、建筑遗址等，发掘了江村北陶窑遗址、江村大墓外藏坑、南陵外藏坑、栗家村汉墓等，出土各类陶俑1000多件，金、银、铜、铁、陶质文物3000余件。

江村大墓出土的铜滴漏

南陵出土的金饰

考古并没有发现“霸陵”二字 霸陵又是如何被确定的？

墓葬考古，要确定墓主身份，如果有发现墓主印章或带有墓主信息文字的文物等，可以说确凿无疑。在马永嬴先生看来，很遗憾的是，霸陵的考古并没有发现直接的文字证据，出土文物中没有发现“霸陵”二字，或直接表明墓主身份的文字。那么，江村大墓又是如何被认定为汉文帝霸陵的呢？

霸陵位置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是通过搜寻证据，科学论证，是可以确认霸陵位置的。马永嬴先生介绍了目前霸陵所在的具体地理位置，又分析了文献记载中的霸陵位置，他认为非常可疑的是，最早的文献记载霸陵位置比较简单、模糊，距汉文帝年代越远的记载反而越详细，明显不合常理。

目前发现明确指认霸陵在“凤凰嘴”的最早文献是元代人骆天骧编写的《类编长安志》，最新的考古发现纠正了这一流传七百多年的错误，但最新考古发现与文献记载其实并不冲突，现在确认的霸陵位置并没有超出元代以前文献记载的霸陵位置范围。从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到北宋人宋敏求的《长安志》，都只说明霸陵在霸上或白鹿原，与目前确认的位置是吻合的。

马永嬴先生认为，元人骆天骧的记载出现错误是可以理解的，骆天骧距离汉文帝已有千余年之远，古代没有科学的考古学，也是根据前人文献记载转述，所以难免出错。

江村大墓呈亞字形 图据央视

帝后同茔异穴 图据央视

马永嬴先生介绍，确认江村大墓就是汉文帝霸陵有几大证据，首先是陵墓有四条墓道，呈“亞”字形，无论形制还是规模都与帝王陵墓匹配；其次，如果霸陵在凤凰嘴，距离窦皇后陵太远，超出了一般帝后陵的距离，而江村大墓与窦皇后陵距离合适，江村大墓与窦皇后陵在同一个大园陵内，符合当时帝后“同茔异穴”合葬制度；再次，江村大墓外藏坑发现的印章，表明这些坑是模仿现实官署、府库建造的，大量象征官署机构的外藏坑围绕江村大墓也是一个证据；最后，经过对凤凰嘴细致的探查，并没有发现墓葬，这些都证明江村大墓为霸陵无疑。

霸陵外藏坑出土的印章

霸陵发现的意义 汉武帝皇帝独尊、中央集权不是一步登天

霸陵位置的确认，解决了西汉十一座帝陵的名位问题。霸陵为竖穴土圹木椁墓，有四条墓道呈“亞”字形，墓葬形制则同西汉的其他帝陵并无两样，只是不起封土，霸陵的独特性在双重陵园、帝陵居中、外藏坑环绕帝陵向心式布局等，为西汉帝陵最早出现，与汉高祖长陵、汉惠帝安陵有明显的差异，表明皇帝独尊、中央集权的汉帝国政治理念的初步确立。

我们都认为汉武帝时形成了大一统格局，马永嬴先生认为，通过霸陵考古并结合史书记载可以发现，汉武帝的权威并不是一步登天，皇帝独尊、中央集权，是从他的祖父就已开始，几代人经营的结果。

在讲座中，马永嬴先生还介绍了窦皇后陵、南陵及一些陪葬墓的考古和文物出土情况，如彩陶俑、刑徒俑、禽兽遗骨等，大量出土的刑徒俑并没有颠覆汉文帝废除肉刑的历史，薄太后南陵以犀牛、金丝猴、大熊猫从葬，在我国考古发现中还是首次，非常有意思。

江村大墓出土的马骨

当问及考古中是否有什么惊喜之处时，马永嬴先生表示，从事考古多年，其实也没什么大的惊喜，如果说有惊喜，就是看到盗墓贼光顾后还有很多文物留存了下来，感到非常庆幸。

文/封面新闻记者 文康林

编辑/乔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