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苏水梅
写作十年,酸甜苦辣,五味杂陈,冷暖自知。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会问自己,如果不写作,是不是就可以快乐一点?有人说,文学最终是一件以人为善的事情。我颇为认同。文学对我是有帮助的,她让我养成了观察的习惯,让我能从细枝末节处看到事物的本质,体会和发掘不同寻常的人生况味。
今年的冬日,是记忆中最干燥的一个季节。已经快两个月都没有下雨了。这座闽南小城,洒水车每天在不停地奔走,环卫工人手里的扫帚轻轻拢聚那些飘落的黄叶,似乎是不想让时光把它们摔疼了。我小心收拾那些散落在角落里的不起眼的碎片,日复一日,踽踽独行。
有一天,我从小说故事的情节里走出来,右手紧握拳头,手臂成90°角,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然后信誓旦旦地对自己说:“我要开始认真写东西了。”
说得好像之前这十年写东西都不认真似的。
当然不是。之所以这样表述内心的情绪,只是模仿女儿惯用的语气罢了。有时候常常要无比羡慕那些年轻人的,年轻就可以当那“初生的牛犊”,年轻就可以拥有充沛的精力,敏锐的思维和强大的执行力。
“你就静下心来,写点有分量的长散文,一篇能顶几十篇的那种。”
我当然知道说这话的人所要表达的意思。
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耽溺于力不从心的境地而习以为常。平日里工作、生活,各种繁琐的事情牵绊,没有大块的时间,可以安静地敲键盘。忙里偷闲、见缝插针写的也就大多是些千把字的短文,也就是那种难登大雅之堂被称为的心灵鸡汤或者家长里短的豆腐块。听说,这样的文字写多了,容易形成惯性。以后无论写什么,都会写到接近一千字的时候,头脑里就想着要怎么结尾。这是很大一部分写散文的人很容易出现的问题,只不过有些人勇敢地去正视它,有些人估计用半辈子的时间都无法意识到这个弱点。有很长的一段日子,我无法摆脱表达上的困境,只好坐在时间的沼泽里,愣怔不休,像一个背负巨额债务的人,每天要找出各种理由,掩饰内心的惶恐和无奈。
好在,像困兽一样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有了一些收获。
文学需要费力寻求。在寻求的过程中,有时候采用一些最笨的办法,下一点苦功夫,还是必要的。譬如,找一本自己认为最经典的书,从第一页的第一行,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写,一字不落连同标点符号。对我而言,这样坚持的效果往往不错,往往是抄着抄着,心就慢慢平静下来。
纸上,盛满了灿烂的阳光。
读一阵,就想写。有些沉睡在胸中尚未响起的琴弦,一经文字的撩拨,就拥有了惊醒生命的力量;写一阵,就必须接着读。进步何其难,唯有老老实实地努力。
我自己恐怕是写不了小说的。之前做过一些尝试,也曾“头悬梁锥刺股”下过一番苦功夫,想要有所突破,后来终究还是望而却步。但是,我依然是热爱读小说的。时常在别人的语言世界里流连忘返,在小说承转起合中体验着不同的人生,跟随书中人物,或悲喜交叠,轰轰烈烈;或平静如水,轻轻浅浅。无论是阅读哪一种小说,都希望在性格迥异的人物身上寻到一些营养。严歌苓说过,读书使女人产生一种情调,这种情调是独立于她们形象之外而存在的美丽。
谁都知道,写作绝不能靠简单的模仿,写作显然没有捷径可走。如果要想在作品中表达出来的学识和经验既具有社会普遍性,又是个人情感的表露,就需要经过时间的磨炼,甚至需要你用一生的时间来处理自己的原始经验,以便能通过文字来表达你所经历的风风雨雨。
人心无边,欲望更会穷其一生。并不是每个人都想拥有整个暖阳,于我而言其实只要一缕阳光就够了:偏安书房一隅,有一把可以伸展腰身的木椅,有几百本自己喜欢的书,茶香在唇齿之间,字墨在时光中倒流,以及随处可以感知、四处流溢的真情,在举手投足之间。总而言之,文学是一种生活方式,让人在黑夜和寒冷中,感到安全和温暖。
(补记:读小学的时候,我写作文和许多小朋友一样抓耳挠腮也写不出来。接近而立之年时我才开始学习写作,心里自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许多时日匆匆流逝后,突然翻到它,读来依旧觉得亲切。的确,人心里的许多想法,是不会改变的。那么,将这些文字与读者诸君分享,算是对旧时光的一种致敬吧。)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