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家鸿（教师、作家、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

《妈妈的婚礼》的故事是这样开始的。失聪少女玛茜的妈妈即将改嫁，她不得不接受和继父以及六岁的双胞胎继姐妹一起生活的现实。正苦恼于此的女孩，接到妈妈的指令，让她去隔壁帮老奶奶爱瑞丝搬家。起初，她们的交流很困难，玛茜听不见，爱瑞丝不会打手语。然而，成长的契机随着老人与女孩的相互敞开心扉，不急不慢地到来。

老人和女孩怎样交流呢？她们彼此把想说的话写在笔记本上。这是当下的故事，当下的故事掀开第一页，就会带动过去的故事，跟着翻开第一页、第二页乃至许多页。她们的对话简短、有趣，却充满值得细细咀嚼的深意。

起初，老人写道：“如果你喜欢书，就去读很多书。如果你喜欢唱歌，就大声去唱。无论做什么，都要全心全意地去做。”女孩因之想到自己的花园。“我发现我院子里的花就是我的最爱，在雏菊和杂草之间度过空闲时间就是我的最爱。”念及此，她理解了老人对书籍炽热、深沉的爱。进一步确认心中之最爱，给了女孩什么？给了她勇气，给了她静气，甚至给了她从容不迫的底气。后来，爱瑞丝把《绿山墙的安妮》送给玛茜，并且把写有她感言的笔记本递给女孩。上面写着，“比如，生活中的困难有时恰好会成为我们走下去时必不可少的准备……”还写着：“在绝望的深渊中生存下来，变得坚强。”父亲死于战争，母亲不久即因悲伤过度去世，留下爱瑞丝和姐姐塔莉亚，由外公外婆带大。有一次，正与奥莉薇亚闹矛盾的玛茜问爱瑞丝，“你有过那种放在心尖上的朋友吗？”爱瑞丝笑了：“你是说一个志趣相投的知己？就像安妮和戴安娜？”是谁，不仅是朋友或知己，更成了爱瑞丝的家人乃至救命恩人？是住在玫瑰镇子的玛乔丽，爱瑞丝每周四都会去看她，她经常认不出爱瑞丝。很久以前，她们相识于机场咖啡厅。爱瑞丝拿自己做的燕麦饼干给她吃，“我想借着饼干告诉她‘你能做到的’，因为这个世界总是在说她做不到”。

帮忙他搬家并整理书柜，玛茜走进爱瑞丝的生命里，走进她的往事，走进他曾经的种种过往。这个菜单，回收？那本《绿山墙的安妮》，捐出？那张照片，背后的故事是什么？那一段往事，有何更多的尚未言说？一个历经沧桑的人在前面引领，一个懵懂稚嫩的人在身后追随。爱瑞丝教会女孩玛茜什么呢？很多很多。她教她，应该做一个乐意分享故事的人。她教她，可以做一个为了保护朋友奋不顾身的人。她教她，一定要做一个心有热爱的人。她教她，务必要做一个敢于直面困难并挺立不倒的人。反过来，玛茜的到来，不也为垂垂老矣的爱瑞丝注入新鲜的活力，借着讲述故事，把曾经的美好重新感受一回？

从不愿帮老人打包东西，到深入老人的世界里，直至把老人视作牵挂不已的家人。当爱瑞丝悄然走进她生命中，并且逐渐改变她生命的原本质地时，原本弥漫书籍中的阴霾、暴躁、无法忍受的气息，一点一点地散去。得知玛乔丽对爱瑞丝的重要性后，她决定和奥莉薇亚两人一道陪着老人前往玫瑰镇，并且带玛乔丽到阿林顿机场，就是在这里，玛乔丽忽然想起从前当过飞行员的经历，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亮。在妈妈的婚礼上，玛茜看不见爱瑞丝的身影，她迅速抽身离开教堂，外出寻找。在继父艾伦的帮助下，找了一个街区又一个街区，终于找到迷路的老人，把她带到婚礼现场。以上列举是玛茜帮助老人的许多事情，然而，老人帮助女孩的更多。甚至可以说，是老人而不是别人改变了女孩的人生方向。十一岁的她遇见爱瑞丝是足够受用一生的幸运。

这是一本关于爱的书籍。妈妈给玛茜爱，不必流露或挂于嘴边的爱，尽管她要改嫁；艾伦用适时的言语与笑容来表达对玛茜的欢迎，尽管他知道玛茜对他的冷漠与排斥；爱瑞丝决意向女孩敞开自己的世界，用一本本书、一张张纸、一句句话、一个个建议；在爸爸和继母的婚礼上，宝芬妮和凯特琳拥抱了玛茜，凯特琳望着玛茜，用手语拼出“姐妹”这个词。爱，不仅指向人，还指向所有值得去爱的物与事。

这本书让人相信：有爱的人与有爱的人，以及更多有爱的人，一定会在某个十字路口相遇，要么成为相濡以沫的家人，要么成为相知相守的挚友，要么成为善待彼此、包容对方的陌生人。见到因没有白玫瑰而失落的妈妈，玛茜溜到花园里采了雏菊、翠雀花、锦葵，用一根长长的薰衣草色丝带缠绕于花茎，打个蝴蝶结，让末端垂下一段，交给妈妈。妈妈愁云消散，喜悦重回脸上。从此刻起，她深知女儿对她婚姻的祝福，是发自内心的。

与此同时，这还是一本以希望为主题词的书籍。尽管玛茜与爱瑞丝同样处于困境中。玛茜自不必说，爱瑞丝要借助很多辅助设施才能生活，日常生活即已给他造成很大困扰，很显然，她即将在打包完所有行李后入住养老院。然而，希望依然如困境中跳跃不息的小火苗，照亮某个阴暗的角落。希望不是单方面的谁给谁，而是双方面的互相给予。书籍、饼干、花朵固然是美好之物，若无心中暖流的注入，怎么可能成为联结彼此的纽带。

（莎莉·格林（加）著、南茜译《妈妈的婚礼》，接力出版社2023年8月版）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