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我国刑诉法规定，人民法院审判案件，实行两审终审制。被告人不服一审判决的，可以向上一级人民法院上诉。那么，一起案件上诉之后会如何审理？在什么情况下又会改判呢？来关注江苏扬州的一起上诉改判案件。

被告人李某在江苏扬州开了一家废旧物资回收公司，被告人孟某是当地一家货运公司的驾驶员。2022年，两人因一起柴油盗窃案被警方抓获。

扬州市人民检察院第一检察部检察官那晓凯：李某收购一些废旧的设备，设备比较重，所以在他的废旧收购部里面存在一些叉车和小型吊车，这些车需要耗油。李某也是听别人讲，说孟某从事卖油的行为。

孟某只是一名普通的货车司机，手里也没有可以买卖的柴油。每次李某有需求的时候，孟某就找机会从公司货车的油箱里将柴油抽取出来，然后再转手卖给李某。

扬州市人民检察院第一检察部检察官那晓凯：他们交易了27次，总共的价格是2.8万元。

警方查明，从2019年10月至2022年4月，孟某利用职务之便盗抽单位车辆内的柴油，共向3人售卖91次，非法获利9.5万余元。

2022年12月，孟某因犯职务侵占罪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七个月，缓刑一年。与此同时，向孟某收买柴油的三名被告人也因犯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获刑。李某因是累犯，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六个月。其他两名被告人分别获刑有期徒刑两年9个月，和有期徒刑3年，缓刑4年。

被告人以罪名适用错误为由 提出上诉

一审判决后，李某以罪名适用错误为由提出上诉，上诉状中提到，收油的李某与盗油卖油的孟某应属于共同犯罪，李某认为他的罪名不应适用于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而应当适用职务侵占罪。

仔细研读一审判决书及法律法规后，二审检察官发现，孟某刑期的依据是：职务侵占3万元的，属于数额较大，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罚金。而李某的刑期依据是：明知是犯罪所得而予以收购，且收购次数达十次以上，属于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中的“情节严重”。

扬州市人民检察院第一检察部检察官那晓凯：情节严重，应当在3年以上，10年以下量刑。而本案中李某收购柴油的次数是27次，已经超过了法律规定的10次，按照法律规定应当在3年以上量刑。

李某的行为，如果按照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就是“情节严重”，如果按照职务侵占罪，他2.8万元的涉案金额，尚未达到追诉标准，不构成犯罪。2023年2月，被告人李某以罪名适用错误为由，向扬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

扬州市人民检察院第一检察部检察官那晓凯：上诉理由认为李某罪名适用错误，不应该适用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而应当适用职务侵占罪，他和孟某是共犯。既然是共犯，李某就是共犯里面的从犯，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那么，李某与孟某算不算是共犯呢？在阅卷的过程中，检察官们发现，卷宗里并没有指向两人是共犯的证据。补充侦查之后，检察机关发现，孟某每次作案，都是在前一天晚上谋划好卖油事宜，次日将车辆加满油后，立即开出销赃。

扬州市人民检察院第一检察部检察官那晓凯：我们认为，二人不存在共同犯罪的客观行为，因为李某在整个过程中只负责一点，就是拿抽油泵从油箱里面把油抽走。李某抽油的行为只是一个单独的收赃行为，在他抽走之前，孟某的职务侵占行为已经既遂了，此时李某是不能够作为共犯加入，按照刑法理论二人不构成共同犯罪。

一审认定罪名并无不当 上诉理由不成立

根据补充侦查的证据，二审检察机关认为，一审判决认定李某构成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并无不当，也就是说，李某的上诉理由不成立。如此一来，难道李某真的要服刑3年6个月吗？检察机关办案人员心中始终存在一个疑虑。

扬州市人民检察院第一检察部检察官助理 杨文科：上诉理由不成立，这个案件到此其实可以结束，这个人将继续面临重刑。但是我们心头一直有一个疑问，下游犯罪为什么要比上游犯罪的刑期还要重？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五条规定了罪责刑相适应原则：刑罚的轻重，应当与犯罪分子所犯罪行和承担的刑事责任相适应。也就是说，犯多大的罪，就应承担多大的刑事责任，法院也应判处其相应轻重的刑罚。按照常理，本案当中，购买赃油的行为，显然没有侵吞单位柴油私自售卖牟利的行为严重。如果这起案件的罪名适用没有问题，那么如何才能做到罪责刑相适应呢？

扬州市人民检察院第一检察部主任丁朝阳：该案不仅关联上下游犯罪，还存在次数认定，量刑均衡等问题。我们作为二审检察机关，既没有简单的肯定或者否定李某的上诉理由，而是做了大量的自行补充侦查的工作。

经过补充侦查检察官发现，李某向孟某收购柴油的时间虽然分布在了27天，但是两人大多为数日连续作案，并不能简单按照两人交易了27次来计算。司法机关对于量刑标准中的犯罪次数，应当注意事实意义上的“次数”与法律意义上的“次数”的区别。

2023年3月18日，李某上诉案开庭审理，扬州市检察院派员出庭并发表意见，提出对李某判处有期徒刑七个月的量刑建议。

扬州市人民检察院第一检察部检察官那晓凯：考虑到上下游犯罪的罪责刑相适应原则，防止刑期倒挂的现象出现，本案中上游犯罪的孟某判有期徒刑7个月，适用了缓刑，因为李某是累犯，所以说不能适用缓刑，因此我们对李某提出有期徒刑7个月，并处罚金量刑建议。

经扬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这起案件被发回重审。5月8日，原审法院重新作出判决，被告人李某犯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判处有期徒刑七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三千元。

扬州市人民检察院第一检察部检察官那晓凯：向孟某买油的除了李某，还有徐某、殷某。我们对徐某上诉案件也按照办理李某的（上诉案件）思路进行了审查，对徐某提出拘役5个月，缓刑6个月，并处罚金的量刑建议。对另外一个收油人员殷某，她是一审被判处了有期徒刑3年，适用了缓刑，她没有上诉，我们也建议人民法院及时去进行再审。

在检察机关的监督下，这份“失衡”的判决最终得以纠正，三名被告人认罪认罚，受到了与自己的犯罪行为相适应的刑罚，案件的审理画上了句号。

扬州市人民检察院第一检察部检察官那晓凯：宪法赋予检察机关是法律的监督机关，刑诉法要求我们，对上诉案件进行全面的审查，并不能够局限于上诉理由。因此我们检察机关有义务全面审查案件，让被告人真正地认罪服法，认罪服判。

法治热评：检察机关依法履职 最终实现案结事了

一方面，上诉权是当事人的诉讼权利之一，当事人对一审法院的判决、裁定不服时，有权要求上一级人民法院重新审理。另一方面，检察机关依法履行法律监督职责，对于这起有争议的案件主动发现，依法履职，去疑存真，最终实现了案结事了。

编辑/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