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兆钧(乐评人)
纪实摄影家解海龙扛着他的代表作《大眼睛》走进人民大会堂。 照片《重任》,摄影者张左。拍摄于1994年1月28日,当天,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在人民大会堂举办“跨世纪的钟声”大型义演。
1993年10月,吴海岗打电话给我:哥们儿,有事干了。
我问他什么事。
吴海岗说:听说过“希望工程”吧?负责这事的徐永光想好好搞一场义演,我得拉你参与啊。
我们聚集在香山饭店开了两三天的务虚会。
徐永光给我们介绍了中国青少年基金会将要推出的希望工程“一加一”计划。
说起来并不复杂,甚至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经测算,一个小学生六年学习下来,整个学杂费大概是三百块钱。捐助者最重要的权利是可以知道自己的钱是具体捐助到哪个学生身上,而保证这一点的是接受捐助的学生必须把每学年的学习成绩寄送给捐助者。基金会的任务则是一定要做到捐助款项运作过程的公开和透明。
1993年10月,云南省红河县虾喱村垤玛小学,校舍年久失修,随时有可能坍塌,孩子们只好露天上课。摄影/解海龙
我们都觉得这个办法很绝,确实,只是一个简单的程序完全可以解决很大的问题,特别是能够打消“我捐的钱哪儿去了”的疑虑。
务虚会的决定是,愿意参与的话写一个自己的基本创意然后“择优录取”。
我坚持必须是原创性晚会的创意得到认同,受聘担任主策划和撰稿。中央民族乐团的杨铁刚、中国歌剧舞剧院的智颖文、李小祥是执行班子的主要成员,此前他们已经介入了不少“希望工程”的活动。刚刚调进总政歌舞团不久的张继刚担任导演。
剧组建在圆恩寺胡同的一个大院内,我刚搬到帽儿胡同实验话剧院,骑车几分钟就到剧组,所以晚上基本上就在剧组泡着。
12月的31号,陈哲两口子带着孩子去我家聚会,我把刚写完的主题歌歌词给他看。
陈哲沉吟一会儿:让我细看看。
他坐到电脑跟前,一会儿抹掉一句,一会儿抹掉几句。最后,只留下了两段十六行。
陈哲冲我一笑:心疼吧?没事,其实我写东西也是,一开始顺着感觉走,想到什么写什么,不成句都行。最后就要咬牙删,怎么精炼怎么来。这毕竟是歌词,留下精华就可以了。
我细细看看:古人说一字之师,你这是精简之师。
一个失学女孩的故事感动了我,写下了另外一首《山里有个小小》。
遥远的山里,有个小小
开学的早上,她最后一次迟到,
她交上了写了十遍的作业
昨天,爸爸,烧掉了她的书包,
这首词解承强喜欢,谱了一版,丁晓里也谱了一版。后来用的是丁晓里版,蒋小涵演唱。
主题歌《世纪的钟声》是关峡谱曲,高为杰先生的配器。
1991年4月,河北省新县八里畈乡王里河小学的学生,生活十分艰苦,孩子们仍在认真读书。摄影/解海龙
提起邓小平曾派人匿名向“希望工程”捐款的事,怎么设计也觉得不好表现。最后,杨铁刚说:老金,干脆你模仿希望工程工作人员的身份写一首诗吧,不要太长,有个诗朗诵也是不同品种。
于是我写了一首诗朗诵《一个老共产党员的姓名》。
准备得差不多了,先向时任团中央领导汇报。他提出意见后提醒说:这是大事,方方面面都会参与审查。你们最好把已经有词有谱的做成小样去汇报。这样会有更强的感染力。
我们照办,各部委也确实都来高层负责人审查。大部分认可,也提出了不少意见和建议。
有位副部长很有意思,介绍时刚一起音乐,他摆摆手:别给我放音乐,我是音盲,我就看看本子吧。
看了一会儿,他问:这主题歌词是谁写的啊?
大家一起看我。
他看着我说:写的不错,不错啊,世纪的钟声,有警醒作用。
我明白了,等着他的“但是”。
果然:但是小同志啊,我能不能提个意见?
我说:您提。
他说:你看“这个世纪的晚上,我们来不及彷徨。春风没吹绿所有的田野,冰雪凝噎了孩子的歌唱”,意思是好的,不过这“没吹绿”是不是?
我很快地接口:那就改一个字?
陈部长:哈哈,改一个字就成?
我说:改成“春风正吹绿所有的田野”。
领导也赞成,后两句改成了:春风正吹过所有的田野,冰雪消融种子在成长。
晚会的名字也因领导的提议,由《世纪的钟声》改成《跨世纪的钟声》。
2023.7.16
供图/金兆钧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