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耀东

五一值班。

在一车间机房外的空地上，我看到一片嫩绿的野草，是那种最不起眼的草。

奶奶把这种草叫做“疙疤草”。听这名字就是最不起眼的最普通的草，我的感觉就是这一块那一块的，还有点儿不干净的感觉。疙疤草贴地长，能长出长长的像竹鞭一样的草头，不过竹鞭是在地下，而它是贴在地面上。每一个结节都能长出根来，牢牢地抓着地面，每一个结节也都能长出芽头，往上长就是一棵小草，贴地长就是另一条“竹鞭”，它不断地长，不断地织着它的网，把地面盖住，能把地面盖得严严实实。这种草长在田间就是杂草，长在堤坡上就是益草，它有很强的保护土壤不被雨水冲走的能力。到了仲夏时候它还会开花，长出像战争片电影里解放军步话机天线一样的花梗。不过这种草因为贴地生长，太矮，羊都懒得吃它——啃不住。但人走上面真像是踩在毯子上，绵绵密密的。

我突然间就想起我的奶奶，就是在初夏的时节，带着我去放羊，去木材公司堆放木材的宽大的场院里，或者是在沙河的堤岸边，就是坐在这样的软绵绵的草地上，奶奶戴着她的老化镜纳鞋底，我偎依在她的身旁，或者去追小羊。那时不上幼儿园，玩得那叫一个舒畅。算起来50年都过去了，我的感觉，真像是昨天一样。奶奶戴着眼镜纳鞋底的模样真是慈祥。那时候也没有照相机，但奶奶的模样，像是刻在我的心上，终生难忘。

75年上小学了，小学一年级，教我们数学的张老师在教我们语文。那时候也不按课本教，就背毛主席的诗词，一共是两篇，一篇是《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一篇是《念奴娇·鸟儿问答》。张老师一遍又一遍领读，边读边讲解，其实那时我们也听不懂。只记得她讲：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就是说三十多年，就一咂摸眼儿就过去了。“一咂摸眼儿”应该是我们那儿的土话吧，这个听得懂，就是眼一闭一睁的意思，比喻很快。我们都捂着嘴笑——谁都不相信啊！

后来就都信了。

记得我教育儿子要好好学习，他也是我那时的年纪，“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我说了，他听了，他那表情也是我们那时的表情。现在他有了自己的孩子，再说“弹指一挥间”，他信了。

毛主席诗词，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

我们学毛主席诗词，四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

奶奶带我去放羊，五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间！

我看到我和我的同学坐在教室里背那两篇诗文，那时候虽然不懂啥意思，但记性好啊，直到现在，背起来还是滚瓜烂熟。

我看到我的奶奶坐在草地上纳鞋底，就像昨天一样，真真儿的。

2023年5月1日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