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储前主席伯南克等3人获诺贝尔经济学奖,右一为迪布韦克教授
近段时间,每年一度的诺奖奖项相继揭晓,每揭晓一个奖项,全球无不聚焦此项的得主。围绕着诺奖得主的“花边新闻”,总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热点话题。今年诺奖得主中,舆论关注最多的莫过于经济学奖得主之一、曾与中国西南财经大学存在过聘用协议关系的迪布韦克教授了。不少网友津津乐道于迪布韦克与西南财大的渊源,遗憾于他刚从西财离职不久就问鼎诺奖。这样的“半奖缘”难免让众多网友感到惋惜,有网友甚至以“西南财大低价持股10年,赶在暴涨前抛出”表达自己的遗憾之情。
舆论热议西南财大“错失”诺奖,网友的心情可以理解。与此同时,也出现了抱怨涉事学校未能慧眼识珠的声音,这样的吐槽未免有失公允。大学的本来就是敞开的,人才在流动中使自己和新老东家充满了活力,而未必是从“一而终才”才能有作为。迪布韦克以类似访问学者的名义兼职受雇于西南财大,即便他现在仍然“在职”,我们也很难将他获诺奖的荣誉归功于兼职的高校。既然迪布韦克教授在西南财大的去留与诺奖本身关联不大,我们现在纠结于西南财大是否“错失”诺奖,难免有点“单相思”的味道。
面对诺奖,希望和获奖者“沾亲带故”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攀不上关系也不必失落,对于与诺奖“擦肩而过”的所谓“缘分”,同样不必患得患失,更不必责怪涉事高校“持股失败”。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此时此刻,这句名言也许最适合宽慰中国网友对诺奖的羡慕之情。在耀眼的奖项面前,情不自禁地渴望这样的大奖归入中国的科学家,看到获奖者是自己的同胞就油然而生喜悦之情,但也应当清楚,诺奖更多是个人的奖项,淡化这样的奖项跟供职单位的关系,也许更利于人们为之释然。
对于世界级著名奖项,人人都有羡慕的权利。羡慕是对崇高目标的认可和憧憬,但羡慕不是目的,而是向目标出发的起点。在这方面,我们的先辈早有启导。《淮南子·说林训》有言:“临河而羡鱼,不如归家织网。”《汉书·董仲舒传》转引时化作“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的成语。每年诺奖揭晓期间,公众的“临渊羡鱼”作为一种朴素的社会心态无可厚非,但我们应更深刻理解“临渊羡奖”与“退而结网”的关系。换句话说,羡慕诺奖应该成为全面提升科研内涵的动力,激励科研工作者对人类社会做出更大的贡献。
羡奖之后“退而结网”,不是要运动式组织“诺奖培育团队”,而是要以“织网”的方式将科研平台当作培养人才的摇篮,让各式人才在这样的摇篮中不断自我孵化。相信如此孵化出来的人才终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因为真正有分量的荣誉,几乎都是长期积累而“偶然”得之。
高端人才的培养(包括高校师资的培养),由单位牵头精心“培植”固然重要,但更在于一个“养”字。对于高校和科研机构来说,“养育人才”意味着一种义务,需要用人单位像养育子女那样“供养”科研人员,而不能满足于盯着科研人员的短期贡献,以此评估他们的价值。中国诺奖获得者屠呦呦的成功表明,诺奖有时更青睐那些看似名不见经传的“边缘学人”,因为这样的人更容易在“无意插柳”中走向科学研究的巅峰。
在“临渊羡鱼”中,人们更多地看到了成功者光彩照人的一面——获大奖是他们人生的高光时刻,这样的一面自然容易吸引世人的目光。梅花香自苦寒来,上苍从来不会慷慨地将巨大的成功随随便便恩赐给那些梦想不劳而获或者急功近利之人。可以说,“成功”这个词语都预设了坚持不懈的艰辛努力过程。如果忽视一个人在成名前的默默无闻,看不到其甘于寂寞的超人毅力,这样的“羡鱼”“羡奖”,只能年年岁岁在舆论场充当围观者,却难以体验长期不懈“结网”终成正果的喜悦。
面对牵动舆论神经的诺奖,需要在羡慕之余转而潜心“结网”。“结网”要求科研工作者具有独创精神和原创能力,需要他们在某一领域提出有远见的观点,这样的原创性理论要经得起时间的检验,而不是自娱自乐式的圈内评奖庆贺。要做到这一点,既依赖于有志于勇攀科研高峰的学人甘于寂寞,通过去功利化的“结网”孕育有价值的成果,也需要高校和科研管理部门从科研创新和科研评价制度方面提供宽松的环境。既要容纳每个学科的“边缘化人才”处于漫无目的的“闲荡”状态,也要用非量化的科研考核办法给科研工作者减压,允许科研人员用较长时间甚至用尽毕生心血结好一张“网”。
文/刘海明(重庆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图源/视觉中国
编辑/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