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电视剧《装台》随着开播持续走红，引发众多话题关注和讨论，完结播放时豆瓣评分高达8.4分，微博话题阅读量近5亿人次，成为观众高度认可的年度现实主义题材剧作，这在国产剧中可以说是很难见到的情景了。
电视剧《装台》改编自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陈彦的同名小说，该剧将镜头对准以刁大顺为代表的装台者，讲述了一群普通人日常生活的酸甜苦辣。主要人物是张嘉益在剧中饰演祖祖辈辈生活在“西京城”的刁大顺。顺子勤劳、肯吃苦出力，性格厚道又兼具一点处世必要的圆滑，逐渐组建起了自己的装台班子。故事围绕刁大顺的家事与养家糊口的装台工作展开，在绵密的生活琐事中书写着大时代下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史。顺子正处中年，肩上的单子其实不轻，家庭琐事和装台班子的各种事务常常让他身心俱疲，但是他始终怀揣着上进、善良、坚韧的初心，将生活的烦恼一一攻克掉。他们装的台既有本地秦腔剧团、也有各色歌舞演出、婚丧嫁娶的表演，因此也遭遇了五行八作的人和千奇百怪的事。透过这样一群人，这一些事，电视剧以小见大，窥见了整个时代的进程。
在电视剧《装台》播出之前，很少有人知道“装台”两字是什么意思。而随着电视剧的播出，《装台》成为一个话题，收视与口碑赢得了双丰收。偶有差评，也集中在刁菊花这一人设、旁白这些观众不太认可的细微处。这在近年来的电视剧行业中实属难得。最近几年的电视剧行业着实堪忧，各种批评、诟病、吐槽不断，诞生了“倍速播放”“注水剧”“烂尾剧”等新名词与新现象。《装台》作为近年来现象级的电视剧，如何突出重围值得深入探讨。
首先，《装台》的成功是因为电视剧有了文学的底蕴。《装台》改编自陈彦的同名小说。陈彦有着相当丰厚的生活基础，常年工作在剧团，对这一领域极为熟悉，《西京故事》《主角》等作品都是以此为题。陈彦还凭借作品《主角》获得上一届的茅盾文学奖。小说《装台》是一部较为经典的纯文学作品，经过了时间的积淀。虽然电视剧较之原著有很多差异，但是主要的人物和故事构成了电视剧的底色。电视剧因为有了文学的基础，艺术性有了极大的保证。以文学为蓝本的影视剧有过不少的成功的案例，文学作品从创作到发表再到改编，经历了精雕细琢和慢慢发酵的过程，也正是如此，影视行业近年来越来越注重文学作品IP的开发，影视版权成为作品重要的一环。不过，很多影视改编都是源于通俗性的作品，纯文学作品的影视化相对较少，且不易成功，《装台》经过较长时间的筹备、拍摄、制作，将文学性最大程度地保留了下来。
其次，《装台》的成功是地方文化的突围。《装台》以陕西为背景，以秦腔团的生活为主要内容，具有浓郁的地域特性。此外，演员是陕西籍，大都在陕西生活过多年。《装台》的真实源自整个团队的努力，无论小说原著作者陈彦，还是这部剧的编剧、导演、摄影、演员等主创团队，都在尽自己所能打造一部精品之作。
《装台》涉及地方文化的方方面面，秦腔文化、饮食文化、旅游文化、建筑文化等等包含其中。在方言使用上，普通话版的陕西方言在兼顾本地观众和全国其他地域观众的听觉上做了融合处理，保留了语言作为地方文化极具辨识度的内核。随着“地方路径”等观点的提出，文学与文化的地域特性也被重视起来，实际上，文学和文化从内部创作规律上是永远在朝着自己的路径前行，文学艺术的创作在更长的周期里都是从地方出发并回到地方的。在文学实践中，一直有此传统，如区域文学的提法，在实践中也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地域性坚守。地方文化亦是如此，偏安一隅的坚守一旦突出重围，就会迎来累累硕果。
此外，《装台》的成功也在于注重细节的雕琢。这里的细节，包括多个方面，但其实也是最基本的要求。比如演技，演技是演员最基本的素养，但是随着“流量”现象大行其道，演员的演技变得无关紧要，近两年业界对此已经有了一定的反思，对演技的重视重新回归人们的视线，各种展示“演技类”的综艺节目也因此流行开来。而《装台》选择的两位主角饰演者以及特别出演者，都是邀请了长期活跃在荧屏口碑良好的“中生代”演员。
又如真实问题，如今很多现实题材的影视剧情节天马行空，违背简单的生活常识，背离了真实的原则。电视剧《装台》全景呈现生活百态与众生万象，无论是故事场景的设置，情节的推动，感情的走向，都经得住生活的检验。再如音乐的使用，音乐也是本剧的一大亮点，主题曲、插曲、秦腔共计数十首，音乐与剧情相得益彰，音乐也在为《装台》“装”了一回台。种种细节的注重，让电视剧《装台》成为精品剧，赢得了大众认可。
最后，还有一些深度原因可以进一步思索。比如反议题化。近年很多电视剧都会贴上一些标签，自我类型化，可谓主题先行，对一些社会热点问题过度挖掘。这种议题化的模式有一种“剧透”的意味，加之很多议题剧质量不高，议题仅仅成了一个噱头，会让观众的期待度降低。而《装台》则反其道行之，这部剧可以说没有中心主题，说是底层关注，主人公刁顺子并不完全是底层人物，这从剧中一次装台时顺子手底下的人与附近村民的互动情节就可以看出来。刁顺子也不完全是逆来顺受的一个人，他聪明、勤劳，也不乏圆滑世故，不时还抖抖小聪明。说是都市情感剧，他们却并不生活在城中心，而是在“城中村”，情感也并非浮夸的“言情”，而是烟火漫卷的家长里短。电视剧有着明显的喜剧风格，全剧几乎没有大冲突、大矛盾，没有正邪的对立，没有过多的悬疑。
也正是无主题，导致该剧涉及的面更广，符合更多人的审美趣味。总之，《装台》就是从生活中走出来的作品，是日常生活的审美化。装台是一种特殊的职业，作品通过对舞台幕后细致入微的观察呈现，也为观众带来了全新的理解认知。《装台》人物众多且都拥有着丰富鲜明的个性形象，有性格迥异的两位女儿，有因投机而发迹的刁大军，有一心向往舞台的青年，有做白酒生意的外来者……形形色色，五彩斑斓，他们既是剧中的角色，也是每个人生活中的角色。
纵观当前国产电视剧，依然处于粗放型过多、精品化过少的发展阶段。在商业逻辑下，电视剧以经济效益为中心，具体而言就是为收视服务、为广告服务，为了最大限度吸引观众，电视剧不得不采用大投入来换取大产出。但很多所谓的大制作不过是热门IP加上天价片酬的产物，基本的剧情编织、表演艺术、思想价值并不在主要考虑范围之内，忽略了基本的艺术品格与市场规律。
粗放型的制作需要以量来抢占份额，而非以质取胜。在量的驱使下一般的电视剧从拍摄到播出间隔时间缩短，无论是拍摄关还是制作关都没有把严，人物设定随意草率、广告植入生硬、对白浮夸牵强、故事情节与人物性格极端化。仔细分析就会发现，某些国产剧的剧情安排、角色设置、思想主旨套路满满，而且都是低端的套路，生活缺什么，创作团队就用艺术符号称颂什么、迎合什么。而《装台》，对此有相当程度的警觉，规避了诸多的套路。有了文学的底蕴、演技的加持，以及细节的注重，酿造了这样一部较为成功的现实题材电视剧。而这样一个成功的案例，也足以给进入2021年的电视剧行业以启示：潜心做品质才是收获观众唯一的“套路”。
文/刘小波
来源：文学报
编辑/韩世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