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馆为衣冠(古时士以上戴冠,后以“衣冠”代称士人)荟萃之地”,亦为“乡会试习静之所”,安静、庄重,是会馆的氛围讲究。会馆唱大戏,自然也是有规矩的。
会馆里什么时候唱大戏?本省举子得鼎甲之日,那是会馆热闹到火爆的大庆之时。
据《北平风俗类征》引《南宫旧事》:“凡得鼎甲省分,是日同乡京官开会馆,设宴演戏,遍请以前各科鼎甲,迎新状元,其榜眼探花亦如之。” 这段话中的“开会馆”的“开”字,告诉我们,平时的会馆,是不对外开放的。只有当迎状元之日,会馆才大宴宾客、才锣鼓喧天唱大戏。
《清稗类钞》写得更细些:“进士及第,有胪唱。胪凡五唱:第一甲第一名某,第二名某,第三名某,二甲第一名某等,三甲第一名某等,其声凝劲以长。是日,榜眼、探花送状元归第,探花送榜眼归第,探花自归第,无人送。然名曰归第,实归其本省之会馆,虽有私第,必先至会馆而后归也。其会馆中人,先已召集名伶演剧,张盛筵,待贺客,历科鼎甲之在京者毕至。”
最吸引人的,还得说是亲历者的记述。
1904年甲辰科,是清朝最后一次科举考试,其一甲第一、二、三名进士是状元刘春霖、榜眼朱汝珍、探花商衍鎏。其中的探花商衍鎏先生在所著《清代科举考试述录及有关著作》中记述了他们三人“传胪”(殿试后由皇帝宣布登第进士名次的典礼)的经历:传胪大典后,顺天府尹在东长安门内结彩棚,设长案陈列由礼部颁赐之金花绸缎表里,迎接一甲第一、二、三名进士。三位进士簪花披红,骑马从东长安门中间出,鼓乐执事彩旗前导,由东北行经东四牌楼到顺天府。府尹出门迎于阶下。顺天府大堂南向设三席,为一甲三人的客席;北向一席,是顺天府尹的主席。三人进入大堂,音乐响起。落座举酒即起,礼毕顺天府尹送三人上马,府署内外礼仪兵列队举枪致敬。在鼓乐彩旗的引导下,经地安门外、西四牌楼出正阳门至南城。状元刘春霖是河北人,因此榜眼、探花送状元刘春霖至直隶会馆归第(在虎坊桥),按礼仪,其次是探花送榜眼归第,然后是探花归第。但榜眼朱汝珍和商先生都是广东人,所以两人一同至粤东会馆。所谓归第,是回各自的本省会馆,因为他们在京城没有自己的住宅。
这一天的会馆“演戏宴客”,实在是新科及历科鼎甲与恩师的大聚会。当状元们还在归第的路上,会馆里就操持起庆祝的“节目”:整饬戏台,准备宴席,人人欢天喜地,忙得不可开交。这一天要款待主持考试以及复试、殿试的阅卷官,以为称谢;还要一一邀请“历科鼎甲之在京者”。
大约簪花披红的状元们刚到东安门,甚至很可能传胪的唱名声刚刚落地,这个好消息不胫而走,会馆的庆祝立刻热火朝天地操办起来。例如,清光绪丙子科(光绪二年,1876),福州出了武状元宋鸿图,第二年,丁丑科(光绪三年,1877)又有王仁堪中文状元,福州人以此为馆运隆盛之兆,当时竟然把福州老馆燕誉堂前的南屋拆除,搭了大戏台,为两状元称贺。“为贺文武两状元,燕誉堂前拆南房”,轰动一时,传为佳话。
附带要提及的是,商承祚先生在《我父商衍鎏先生传略》中说道:“甲辰科殿试读卷官最初拟定的鼎甲名次是:朱汝珍第一,刘春霖第二,张启後第三,我父第四,以此送呈钦定。光绪帝看后认为第二卷比第一卷写得好,第四卷比第三卷作得好,因此将一、二互易,三、四互易。这样最后的名次成为:刘、朱、商、张。有一种颇为流行的说法,是慈禧太后一见朱是广东人就不高兴(如洪秀全、康有为、孙中山等粤人是她的死对头),非拉下不可,而第二名刘春霖名字有吉祥之兆,所以加以互易。这一说法有明显的错误,第一,钦定者是光绪帝而非慈禧;第二,根据清制,送呈的是贴有浮签的弥(密)封卷,根本不知某卷属何人,要俟(等)名次确定后才行拆封。父亲高中后仅十余日,即任翰林院编修。”
至清末时,据《湖南会馆史料九种》及《林则徐日记》等记载,会馆戏楼的唱大戏,多为年节团拜、同年聚会、为老人贺寿等。不只是本省本郡的同乡,其他省份的喜庆宴集,也会租借会馆的戏楼举行。那是会馆的另一番风光了。
(袁家方)
供图/凤楠
编辑/汪浩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