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入佳境的第十一届乌镇戏剧节，每天都有不同的色彩。而近几日行走在乌镇的巷子中，常常能邂逅一位稍显蹒跚却步履坚定的老人，他便是日本戏剧大师铃木忠志。携自己的代表作《酒神》登台乌镇，这位85岁的导演带给这里的，除了作品更有观念。
创作于20多年前的《酒神》，无疑是观念先行的方法派作品，此次带着东亚美学的气质再度绽放。此前曾在莫斯科，以及北京的国家大剧院和古北水镇长城剧场等不同空间演出，每每带来的话题与争论都远超60分钟的演出时长。此次，也不例外，演出之余，他更以工作坊和小镇对话的形式输出“铃木训练方法”。工作坊不但吸引了30多名热爱表演的学员前来参与，专程来乌镇观摩的演员蓝盈盈、刘奕君也乐于参与其中。两个小时的训练，所有人都全情投入。随后，铃木忠志还和影评人周黎明在乌镇评书场进行了一场“小镇对话”，满坑满谷的观众参与了这场有趣的交流。
《酒神》里面没有“神”
《酒神》原名《酒神狄俄尼索斯》，改编自古希腊悲剧《巴克斯的信女》，铃木忠志说：“酒神这个戏不是写酒神，而是写相信酒神存在的那些信徒，因为并没有哪个演员可以演神。”据他介绍，在古希腊，酒是非常神圣的东西，因为酒是粮食酿造的，粮食还不够吃呢，所以酿出的酒更显珍贵。当然在今天酒是给生活在苦难中的人预备的，让他们短暂忘了苦难，更幸福更平静，所以“酒神”也是“和平之神”。在希腊的神殿下面有个剧场，那有一个指定的位子是留给酒神的，在古希腊演出古典戏剧，都是要对着神表演的，而不需要演员之间的互相交流，只有到了后来斯坦尼表演体系，如契诃夫、易卜生的话剧，演员才需要互相对视表演。而铃木忠志在排这部《酒神》的时候，其实也保留了雅典剧场的表演方式，也就是把观众当作神，演员只是对着观众表演，而不需要彼此之间的交流。
演员戴麦还不如让ai讲台词
在铃木忠志的剧团里，有很多来自不同国家的演员，比如这次演出的《酒神》中就有来自日本、马来西亚以及中国的演员，同时他的剧团还有美国、俄罗斯的演员。一直以来，不同国家的演员也会用自己的母语在同一出戏里演出，每个人找到自己说台词的气口衔接进入即可，而观众则可以通过字幕来了解。当有观众问现在很多演员都会戴麦克风来演出，某种程度上改变了演员说台词的表演方法，同时也可能改变表演幅度的时候，铃木忠志说：“现在的剧场越盖越大，有3000到5000人的剧场，甚至最大的剧场还有9000人的，但如果戴麦就不是戏剧演员了，那样还不如让ai去讲台词。戏剧也就变成了ai戏剧。”
运动员不会对着摄像机去跑步，演员也不该只会对着屏幕去表演
在铃木忠志的剧团里，有一位观众熟悉的中国演员田冲。他是中央戏剧学院2009级表演系学生，在大三的时候结识了铃木忠志，随后一直在其scot剧团里担任演员，并担任scot训练营的亚洲班导师。在铃木工作坊的训练中，强调的是对“身体的掌控”。所有学员穿着黑色短裤和T恤，白色袜子，全神贯注地把力量集中在下肢，在上肢保持不动的情况下，发力跺脚，听老师喊“一二”的指令前行。在这个过程中要把身体的能量唤醒并守住，才能专注发力。于是在剧场里就形成一个强大的虹吸效应，把观众的注意力也全部吸附过来，形成聚拢的气场。两个小时的训练结束后，有几名要立即转场到小镇嘉年华演出现场的学员直言道：“这个训练感觉大腿好酸，有那么一刻会觉得体力有点吃不消，但真的非常神奇，练完感觉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在铃木忠志看来，“现代社会演员的身体能量在减退，很多时候演员和运动员是相同的，运动员不会对着摄像机去跑步，演员也不该只会对着屏幕去表演，他们都应该学会运用好自己身体内的动物性能量。”
与其对戏剧努力，不如对人生努力
在小镇对话上，面对众多戏迷提出的专业问题，铃木忠志并未一本正经作答，他会把问“戏剧和电影有什么不同”的小女生叫到台上，三次提醒她：“再大声点说一段台词”，然后告诉她：“电影需要花很多钱，而你刚才进行的戏剧表演不用钱。”
在活动临近尾声时，铃木忠志说：“不要对戏剧那么努力，应该对人生努力。”他看着台下很多的年轻观众，尤其是众多女生说：“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你有热情的事情去做，偶尔对戏剧有热情就可以。比如说一个女生对一个男生很有热情，当然最终你无论如何可能都会被这个男人或者戏剧骗了，那你就会去找其他人，反正为了戏剧或者男人去努力，肯定会受挫折。人生就是一出戏剧，而最重要的是你曾经拥有这份热情。要忘乎所以地去努力，要找到能让你一心一意去做的事情。而戏剧其实就是人和人的相遇形成的各种关系。”
摄影/王晓溪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郭佳
编辑/弓立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