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是我旅行时认识的朋友。
她是中文老师,在新加坡旅居了八年。初看上去很素淡,但穿衣打扮很有细节。有时戴一支特别的耳环,便让她生出浓浓的国际风味。
当时我们报了同一个旅行团。又因为都是单人旅行,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些。她进餐的样子特别好看,即使是用刀叉配合取一些蔬菜沙拉,姿势也很优雅。我很羡慕,细细观察,想看看这种感觉的秘密在哪里。
团里安排的餐食不错。尤其是最后那盆汤,因多是广东人开的馆子,所以很有滋味,大家都喜欢。
如果这盆汤正好在梅子跟前,她就很自然地给大家分汤。每个人满满一碗,分到最后,我俩对分剩下的。总是不太够,一人小半碗的样子。我并不介意,付出的成本不大,自我感觉倒也良好。
说也奇怪,每次吃饭给的这盆汤,多数时候总是这么个量。如果别人都盛满,剩下的两个人就得将就一下。
然后,有意思的现象就出现了。
如果这盆汤离别人比较近,他们就自顾自先给自己盛上,满满的,一点也不打算客气。转来转去,轮到我们俩的时候,又是半碗。
我这个人比较事儿多,觉得怅然若失。如果大家都是这个态度,那我们这点小小的“让”,压根不会有人在乎。而且,大家都是陌生人。我们的教养,总是倾向于呈现给接下来的生命里还要打交道的人。
等下次又碰到梅子分汤,大家会略略不好意思:“哎呀,自己管自己吧!”但一有紧俏的菜品,还是不打算顾及风度。
梅子好像没注意到我看出来的端倪,心无旁骛而固执地先人后己着,一直到旅行结束。
我滋味复杂,不是因为没有喝够汤,是因为体察出自己的教养不够。我在实施它的时候要斤斤计较,碰到不合适的情境,随时打算放弃。而梅子,那是植入她骨子里的行为模式,永远不会被带偏。
碰到团里不安排餐食,我和梅子就AA,你一顿我一顿互相请。最后那一次,轮到我付账。谁买单谁就负责点,自然不能太小气。我故作大方了一次,点了很多,却因为喝多了啤酒,一微醺,从卫生间出来,拎起包就扬长上车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突然跟马蜂蜇了一般想起这个事,忍不住跟邻座喊:“哎呀呀,怎么办?逃单了!……”
邻座悠悠地说:“你梅子姐姐早把账结了。”梅子挥挥手不以为意,也不想让我继续大惊小怪。
我羞愧极了:要是梅子跟我一样是个事儿多的,该怎么看我?能肯定的是:如果我压根没想起来这件事,梅子也不会“帮”我想起。相当于从来没有发生过。
你看晨露里的那朵玫瑰,汩汩向这世界吐露着甜蜜气息。好人闻它,它是香的。坏人闻它,它也是香的。
文/弦歌雅意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