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系列专稿(十二)
编者按:
如果说2020年是人类遭遇疫情的“应激”年,那么2021年,人类就进入了疫情后的“应对”年,开始适应新的生活方式,调整自己与生活、与世界的关系,寻找“后疫情时代”自我发展的路径。
这是一场道别,也是一种重逢——在改变中与曾经的自己道别,也在改变中与新的自己重逢。
2021年已尽,《天天副刊》设计了一份问卷,九个简单的问题,却有很多不同的回答。在这里,我们选择了那些精彩、真诚、有趣的回答刊出,作为对2021、对这个时代的一份记录。
嘉宾
程小莹
小说家,中国作协会员,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女红》《温情细节》等;长篇非虚构作品《张文宏医生》《白纸红字》《先生带我回家》等。
张苗
电影《雄狮少年》监制,曾参与过《战狼2》《流浪地球》《我不是药神》《我和我的家乡》等多部爆款影片。
清穗
纹藏中国发起人。2018年发起纹藏·中国纹样线上博物馆项目,已开发200个专题纹样数据库,梳理和设计20000余组纹样的信息和模型。
1.对您个人而言,如果用三个关键词来记录2021年,您会选择哪三个词?为什么?
程小莹:日常。所有的日子能够维持在一个日常生活状态里,是一种满足,意味着生活与内心保持着和谐,生态与个人生理、心理保持着平衡。工作着,学习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尽善尽美。我想到这个词语,并不是说这一年我的生活已经尽善尽美。我想说的是,我们永远无法做到尽善尽美,但总是希望做到,总是奔着这样的念想努力着。这是生活的一个正确方向。永远做不到,却永远想做到,一年又一年。
远行。疫情还影响着我们的日常生活,但人类仍然保持自己的活力。2021年入夏,我到丹东,就想看看鸭绿江,回望伟大的抗美援朝,追忆共和国初年的铮铮铁骨。
张苗:一是初心。2020年的12月17日,我完成了上一家公司的交接,第二天便开始了创业之路,到现在刚好一年多的时间。人过四十,就是朝五十飞奔了。我决定花三年左右时间用三部动画电影+三部真人拍摄电影,去启动布局北京精彩“中国少年宇宙”计划。
开篇之作是2021年12月17日全国上映的《雄狮少年》。我们用中国经典传统文化为内核构建了一个原创的少年成长故事,希望能守住传统文化和经典美学,也能守住我们的初心。
二是创新。创新分为两个维度,第一是公司维度,北京精彩将以多类型、多维度发展。第二是内容维度,近期呈现了两部作品,《我们是第一书记》是一部新闻纪实电影,也是电影和新闻的第一次拥抱。《雄狮少年》无IP、无流量、无卡司,但是我觉得中国电影市场需要这样一部关注当下、关注现实,并以中国传统文化为内核的作品。
三是坚持。影视寒冬下,需要有人做这些事情,虽然不易,但于我而言,作为一个影视从业者,需要承担这份属于我的责任,坚持不易,勿忘初心。
清穗:逆境、逆光、逆行。整个世界都在遭受前所未有的挑战,国内经济也是。看到中国人民坚强的一面,是一道坚定的光指引着人们的方向。虽然经济环境艰难,我作为一个个体,一个团队的负责人,还是要努力寻求其他方式前行。
2.2021年,疫情给我们带来的负面影响不言而喻,但以您的慧眼来看,它给社会带来的正向的启示是什么?如果有,说说您的经历或看法。
程小莹:生活告诉我——无论什么事情都会发生(事情有好有坏之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应对(应对得好与不好结果有天壤之别),无论什么应对都会感到有点麻烦(麻烦有大有小),无论什么麻烦都是生活的一部分(生活还有其他很多内容);什么事情都没有了,生活也就结束了(没有人愿意是这样)。
所以生活在继续,事情就会发生……疫情是这样,其他也是。
张苗:2021年可以称为后疫情阶段,于我而言也带来了一些思考与沉淀,疫情或许已经永久地改变了世界电影行业,加速了百年电影的产业转型。电影院不会消亡,在视听品质、仪式感、社交需求方面仍有不可替代性,只不过会有更多介质来跟电影院争夺用户的注意力和时间。
清穗:混乱和无序是令人恐惧的。尤其是我们中国人传统认识里总觉得在稳定面前,其他好像没有显得那么重要。长治久安,国泰民安,有国才有家等观念都是深入骨髓的,虽然说经济困难,但是只要安全和信念都一直在的话,我觉得这就是正向的启示。
3.2021年,哪一项“全新事物”进入了您的生活?
程小莹:微信。在这之前我是拒绝微信的,因为我看到生活中太多的人总是低着头。人们似乎都已经开始与世界与同类建立起最广泛、最稳定的联系,但实际上都摆出了一副人与人之间爱理不理的样子。我希望自己可以抬起头,颈椎不至于僵直。
张苗:这一年我们做了影视衍生内容的创新探索,比如这次《雄狮少年》有幸邀请了数十位青年艺术家合作,参与电影的海报设计、签名版画、衍生品、艺术展及后续的一系列活动。
清穗:元宇宙、NFT、VR、数字展览、区块链等技术进入了我的生活。之前只是听说过这些概念,但是今年完成了很大的质的飞跃,让我改变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4.工作、学习、社交、心态……饮食起居、健康休闲、消费娱乐……2021年,您最积极的变化在哪个方面?稍详细地说说。
程小莹:还是微信的使用。2020年年底,《收获》杂志首发我的长篇非虚构作品《张文宏医生》,至2021年年初,媒体有些人要找我;他们都是好意。我发现,因为自己不用微信,给别人的工作平添麻烦。似乎对不住人家。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这是做人的道理,便逐渐开始接受。起先,还坚持在电脑上用微信,不在手机上,就是不愿低头。有人用短信告诉我,给你发了微信,你回去开电脑看一下。但显然,此非长久之计,行不通的,滑天下之大稽。集体活动、组织生活、小型的工作会议……人家要建群,在微信上完成诸多交流,有个人总是游离在外,就令人侧目。
一个真正有事情做的人,是可以做到不埋头于微信的。还有,我的手机不捆绑任何金钱支付功能。至于究竟是不是“最积极”的,至少目前来看不算消极。我埋头看微信的时间很有限。
张苗:最积极的方面还是在工作上,创业以后得到了新老朋友,对公司对项目都给予了支持,很感谢大家。这一年尝试了创新领域的一些合作,也收获了很多新的东西,更加懂得感恩。
清穗:今年我的工作和心态都有了积极的变化,在疫情的影响下,数字技术得到了空前的发展,活跃用户也大量提高,所以使得数字产业进入了一个黄金时代。这恰好让我现在做的工作遇到一个很好的机遇,数字化带来了未来规模化的一种可能,所以我的心态就转向更加乐观,也更加注意整个体系的搭建和工作方法的建立。
5.2021年,您最得意、最后悔、最痛苦的一刻分别是什么?
程小莹:其实人生有多少好自鸣得意的事情呢。一定要说最得意的一刻,便只好说些鸡毛蒜皮——九月出行山东,一个人乘坐长途旅行班车12小时路程,随机购买车票,居然购得我最想要的某个座位。坐上座位的一瞬间,有点心想事成的感觉。算很得意。
人生也没有后悔药。一定要说最后悔的,感觉自己年中接受某个报告文学选题的创作任务,但完成的作品自己不满意,委托单位似乎也不满意,出版的杂志社似乎也不满意。几易其稿。总觉得最后有点勉强通过,深感不足。这便是我前面提到的一个关键词——尽善尽美。一个艺术家,总是想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做不到,便难掩失落之情。现在说后悔,并不完全后悔接这个任务,是那种多重意义上的失落。
至于说“最痛苦的一刻”——说老实话——真正“最痛苦”的事情,没有。这不算什么稀奇。人总不能经常活在“最痛苦”里。一年里,有些不悦,是有的。我的人生感悟里,痛苦与欢愉总是不期而至。人生既不完全是痛苦的,也不总是欢愉的,喜忧参半。当有好事要来临,我总是会想到“远虑近忧”这个词。一部作品好评如期而至,一定会有截然相反的意见,都有他们的道理,但也有说话很难听的。因此,“近忧”,不外乎出版受阻;“远虑”,则是一种写作者的焦虑——我们还能够做些什么。张文宏医生说医生是一个“焦虑”的职业。此时,写作者深切体会到了,这令人有些痛苦。
张苗:没有什么后悔的事情,开心的事情有点点滴滴。比如,自己第一次试种的大米和茶,都有了收成。
我是南方人,70后。我们这代人小时候虽说不上挨过饿,但餐桌上的选择远不如当下丰富,香喷喷的大米饭,就是一餐幸福的保证。我忘不了小时候大米饭的味道,于是动了自己种点水稻的心思。
2021年这一季自种的水稻落种之时,没有选用最流行的香米,而是用了鱼米之乡传统的优质稻种,米香克制、口感柔糯。由于没有产量的要求,所以使用了最少量的优质肥料。人是需要主食快乐的,我很开心可以和朋友们分享这份淳朴的快乐。
此外,今年4月份,赶着春暖花开之际,我在办公室新址腾挪了一点空间,第一次将个人珍藏的唐代到明代早期代表性的中国古代青瓷作品拿出来,装点办公室空间;为了将这种器物沿革呈现得更为完整,好友马未都先生及观复博物馆也借出了一件五代时期青瓷的杰出代表,丰富其中。
把这些“宝贝”安置在办公空间,也是希望给员工营造一个艺术氛围,我认为从事内容行业,起码自己的审美要有一个及格线,只有知道前人曾经达到的辉煌与成就,看到前人审美的高度在哪儿,我们才能守住“审美的底线”。
清穗:其实这个问题可以和上个问题连起来回答,之所以心态和工作发生了转变,也是因为从2013年开始,做“纹藏·中国纹样线上博物馆”的工作和事情都是亏损的一个状态,虽然当时是个人开始做,是小亏,到2018年开始组建团队来创业,是大亏。但是到了2021年,数字化给这个行业带来了很好的机遇,刚好能持平,所以心态和各方面都放缓。而且我觉得要形成一种方式,不仅仅只是闷头做,而是掌握更多更好的方法,才能让更多的人一起来促进这个事业的发展。
所以,最得意的是今年达到了收支的平衡,希望明年能更好。这个事情是我和我的爱人一起做,我们也有小朋友,所以相当于是全家孤注一掷。现在想起来,也没有感到后悔。这件事情总该有人去做,不管怎么样都有一口饭吃。
6.2021年有哪些好书或影视剧、综艺、展览让您至今难忘?您会选哪两个推荐给大家,理由是什么?
程小莹:2021年,我读到《上海文学》第7至11期连载的演员陈冲自传《轮到我的时候我该说些什么》,很好的非虚构文体。一个演员、大众偶像对往事的切肤之感,也是上海这个城市上世纪80年代的青春记忆。最深刻的体会是,陈冲曾经是我的青春偶像,一个好演员,但她做作家,应该会更好。
《巴黎:光影流动的盛宴》,作者是格雷厄姆·罗布,此书令我想到很多。
张苗: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有幸受邀去“和美术馆”(HEM)看展。我认为HEM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私人美术馆。我认为艺术和电影在一定程度上是相互融通的,去关注新生代创作力量,让艺术与电影来一次拥抱,也是我的初衷。
另外是大学生艺术博览会,今年是在武汉举行的,很开心接触到很多新生代的艺术创作力量,更加感受到这座英雄城市对文化的姿态。
清穗:《未来简史》,我觉得作者从宏观的视野,告诉了我们应该做什么,应该关心什么,还有不应该关心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其实人生就是一种探索,他需要做取舍、做减法,去聚焦更应该想做的事情。这本书对人类未来作出了预测,我们对未来也充满着未知和希望。
7.如果有时光机,2021年是否有哪一刻,是您想重新来过的?具体说说什么理由。
程小莹:7月的某个周六,大热天,我有事路过上海乌鲁木齐路华山路。那是华山医院在乌鲁木齐路的边门,透过栅栏门,我看见张文宏医生的座驾停在华山医院感染科小红楼边上。我知道张文宏医生在里面。我伫立着,在门外看了许久,移步离去。
一年前的2020年7月18日,我与张文宏医生见面,开始正式采访。张文宏约我的地点就是这里,也是个周六。他说休息日,单位人少,他的车也就是停在这个地方。中午,我们外出午餐,进出便是走这个边门。7月29日,一大早,我与张文宏医生一起,他开着那辆车,到上海金山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参加9点开始的新冠肺炎专家组会诊、查病房;然后,10点,车抵上海华山医院西院,传染科病房会诊,查病房;下午1点,回上海华山医院总院,传染科开业务会议。我与他分手的时候,是午后12点45分,在延安西路乌鲁木齐路口拐弯处,他停车,我下车。此后,我写作,他审稿,作品出版……至今,我们没有再见过面。
一年半的时间过去了。如果时光再回到那一刻,我会进去看看张文宏医生。
张苗:没有。
清穗:没有。今年是我心态最平缓的一年,我没有那种大起大落的心情,或者是投机心理。按照现在的发展,我比较期待后面的时间,而不是在选择再来一次。
8.2021年您有最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一句话吗?是什么?对谁?
程小莹:想到疫情以来的两年时间,我们的白衣战士,他们守护城市,守护生活。因为疫情,张文宏还是会偶尔发声。我和大家一样,在新闻媒体上看见他。
“谢谢你,文宏医生。”我就想对他说一句。
张苗:没有。
清穗:我最想对我爱人说一句话。因为我们风风雨雨已经走了这段时间,然后组建了家庭一起去奋斗,事业刚有起色,我觉得要一起共患难,也要一起走向辉煌。我想对她说,一起加油,奋斗使我们更快乐。
9.2022年,您一定已经给自己设立了些小目标、flag,选三个跟我们分享一下(且不管它们能否实现哈)。
程小莹:1.每年体检报告基本维持上一年的指标。比如身高一米八二;体重——80公斤左右。不求更好,但求不坏。
2.头顶心上的头发再坚持几年不谢。
3.再写一本关于上海的书。
张苗:新年的每一天都需要更加努力。分享一个年初的小目标吧:我希望在2022年春日之时,在北京精彩的办公空间里,继2021年的中国古代青瓷小集以后,举办一场中国古代白瓷小集。我觉得美和人文关怀值得被无保留地分享,想通过这种方式传递给同事们互勉,青瓷和白瓷的两个小集,寓意为清清白白做人,踏踏实实做事。
清穗:希望明年的书继续大卖,能有很好的反响,也希望“纹藏”能更上一层楼。还有,最奢侈的就是希望疫情早点过去,我们能实现全球的旅行,因为我想把全世界的纹样去浏览和学习一遍。
如您有兴趣回答这9道题,请把您的答案发至小编邮箱316618183@qq.com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韩世容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