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州在最近两个月因其居高不下、持续上升的新冠病毒感染人数，一直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近日，《纽约时报》对疫情前线60多位受访者进行了采访，认为除了特朗普政府在早期控制疫情方面的不作为之外，纽约州官员在疫情早期指挥混乱、决定迟缓、政治纠葛等使得纽约州疫情蔓延。同时，也有人将加州和纽约州的早期疫情控制措施进行对比，指出纽约州官员未能及时给高速运行的社会进行刹车，从而造成了今日之惨局。

即使如此，纽约州州长及政府官员在疫情中的表现依然获得了一些公众的肯定，从疫情初期到4月13日，纽约州新闻发布会每天播出，一天不缺，在政府网站、新闻网站、Youtube等媒体上都可以看到。也正是依靠每天1个小时左右的新闻发布会，纽约州政府官员获得了一些理解与认可。

人们为什么喜欢看纽约州的新闻发布会，是因为它的内容详细、形式灵活？其实未必。因为从疫情发布会的第一天开始，内容其实有相对固定的“模式”，每天的版块也差不多。下面以4月12日的新闻发布会为例，分析一下疫情期间纽约州例行新闻发布会的特色。

数据是王道——呈现和解读数字变化

疫情中的人们最为关注的是，自己所处地区的感染人数、救治情况、困难形势。纽约州新闻发布会第一个环节便是以大量的图表、数字向民众呈现这些变化，主要内容有住院人数变化图、重症监护室人数变化图、插管人数变化图、出院人数变化图、死亡人数变化图、需要呼吸机的数量、床位紧缺状况等。

呈现数字变化。在4月12日的新闻发布会上，州长这样来陈述住院人数的变化，“今天住院人数再次下降。我们一直关注新增住院人数，因为我们一直害怕新增的人数超过了医院系统容量，我们扩充了医院容量并使其迅速运转，但我们还是有恐惧，担心住院人数超过了医院容量、担心床位不够。因此，新增加的空床位数一直是我们跟踪观察的重点。”

解释数字变化。这些数字意味着什么，是否数字的变化意味着疫情的有效控制？发布会上州长不仅呈现数字变化，还经常对PPT内容进行解释。如在解释住院人数时指出，“正如您所看到的那样，相较于分析每天的住院人数，我们根据三天的平均住院人数进行趋势预测显得更为准确。住院总人数为18700，但是您会看到数字1818，这就是所谓的曲线展平，图中的这个顶点不仅是顶点，这是平缓处。您会看到那条线变平，这就是专家们在谈论的东西，它可能先是直线上升然后迅速下降，或者可能上升到顶点，而顶点变成了平稳状态。这就是这些数字所告诉我们的。”

有人曾说纽约州长是数字控和表格控，因为每一次发布会都有大量的数字和图表。为什么要使用这些数字和图表来呈现疫情呢？我想，因为人们渴望知道全局性信息，而数字图表可以呈现出疫情的变化和全景；同时，向民众报告疫情中各种人数的变化，也显示了政府官员一直在关注疫情，对疫情有着全面的掌控，从而给民众信心。

共情是疗愈——官员向民众坦承情感

数字是冷冰冰的，州长在介绍数字时一直是理性的，但只陈述数字显然不够。那么，如何向民众呈现出发言人的情感呢？

用共情式的提问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受，是每一次新闻发布会上州长都会做的。

讲述完数字、曲线图之后，州长一般就开始自问自答了。“有人问了一个问题，看到这些数字你会麻木吗？我想说，不会让我麻木。 24小时内有758人丧生。我与正在经历此事的许多家庭、许多失去亲人的人交谈，逝去的每个人都是一个个遭受苦难的面孔、名字和家庭。这个周末，对于这个州和这个国家的许多人来说，是一个宗教节日（复活节），但教堂和神庙都被迫关闭了，这确实令人感到遗憾，我希望每个家庭都知道逝去的人在我们的记忆和祈祷中。我们很难过，他们不得不经历这些。我想让他们知道，纽约人正竭尽所能，为亲人挽救生命......同样，放在9·11事件的背景下来看，那时有2753人丧生，现在我们有9385人失去生命。”

除了疫情，民众关心的一个重要问题是，疫情什么时候结束，生活何时可以回到常态。州长继续解释，这种解释有时是基于他的感受，有时是基于他和家人的交谈。“我们需要经济运转，人们需要薪水，生活必须正常。我们什么时候重新开放？您看，答案是我们都想尽快重新开放。每个人都在社会和个人层面上做事，让我们结束这场噩梦吧。”

面对疫情，政府官员并非万能，可能也会有无力感，在新闻发布会上不隐藏自己的悲伤，也不隐藏自己的无助，这或许是获得美国民众理解的一种方式。

人性是希望——良善与爱传递力量

在多种族、多文化并存的社会，如何说服与鼓励不同种族、不同文化认知的人乐观地面对困境，是对官员的一种挑战。抛开利益的纠纷和政治的宣传，呈现人性中共通的价值观，是每次新闻发布会的必备内容。

在复活节这天的发布会上，纽约州州长是如此向人们祝贺节日的。

“祝大家复活节快乐。对那些不过这个节日的人，我想说春天快乐......从社会角度来看，这是一个寒冷的时期。我们的社会以从未停滞关闭过的方式停摆了，但我们将重获新生，这就是春天的全部意义。”

随后，他讲述了在他到处寻找呼吸机时，有医院主动借给他35台呼吸机的经历，结合这件事，他以个人化的视角讲述了他所感受到的人性之善。

“看意大利发生了什么，他们的医疗体系如何不堪重负，而这些也可能在我们这里发生，这是一个黑暗时刻.......当事情最糟糕时，你会看到善、恶和丑陋。当人们处于压力之下，你会看到人的本质：一些人会伤你的心，你对其满怀期望的人会让你失望，你对其无所期待的人却能展示力量与韧性，这就是一种鼓舞。

一家医院借给我们35台呼吸机，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们正处于负面的情境中，但我的内心说：我们会没事的，我们将会通过种种方式找到解决办法，因为人的内在善良有时会带来惊喜，人性的善在此时会勃然升起。最后，善总会胜过恶，而爱会征服我们所有人。”

整场发布会，陈述人性之良善这一部分最令人欣赏，因为跨越种族偏见与文化隔阂的人们所拥有的爱、怜悯、关怀、互助的能力，总是能给人以希望与慰藉。

当然，这样的新闻发布会，如果每天都看的话，时间久了，也会产生信息疲劳。所以，我最近就不再看视频直播，而是去纽约州政府官网上看工作人员根据直播内容梳理出的文字稿。在政府网站上，新闻发布会的视频和文字内容每天都会更新，以方便民众查看。

截至4月13日，美国新冠病毒感染人数超过57万人，而纽约州感染人数将达到20万。白宫新闻发布会和各州新闻发布会依然每天都在召开。这个国家深陷疫情沼泽之中，这一切都是政府官员和民众从未经历过的，每一步都是摸索，每一步的举措也通过新闻发布会告诉公众。

多年之后再来回望，或许诸多的失误与教训都可以从这些新闻发布会中瞥见端倪。

文/方青

约稿编辑/肖榕

编辑/王静